【2013金馬影展】《郊遊》我們還能去到哪裡呢？
分享到facebook斑駁的舊房屋成為電影的主要場景，對比驚鴻一瞥，仿如夢境般華美整潔卻無人居住的樣品屋，或許可以說象徵底層社會人士的無法企及，究竟「郊遊」要將這些人帶往哪裡去，又能夠往哪裡去…
對我來說，《郊遊》是一部，不知道可以說什麼，但是在描述的過程中其實腦袋會持續不斷運作的電影，不要分析也不要想去看懂，只要去看就好了，而腦海裡會有什麼樣的感受，產生什麼樣的思考，那都是自己心中的感覺。
大家現在對蔡明亮導演的電影，或許都已經先入為主的抱持著一種「我絕對看不懂」的心態，而作為蔡明亮導演的長片封刀作，《郊遊》的確再次挑戰了觀眾的觀影經驗，所謂的「挑戰」，絕對不是指電影內容的腥羶色或是直擊觀眾狀態的畫面，而是電影跳脫甚至超越一般觀眾所熟悉的敘事方式，回歸當下狀態的純粹，超過兩個小時的片長其實不算什麼，厲害的是演員在長達近十分鐘不移動鏡頭的攝影中，近乎赤裸的將自我內心完全展現在觀眾眼前，或許蔡明亮導演的作品早可被稱作是「藝術品」，然而乍看每個摸不著頭緒的橋段串接起來時，突然間竟令人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李康生飾演的小康，平時只得在馬路旁高舉售屋廣告招牌，但自己卻失去居所，帶著兩個孩子在街頭流浪，電影裡呈現他日復一日的舉牌工作、帶著兩個孩子在公共廁所刷牙、洗臉、擦拭身體，然後鑽進廢墟中的被窩裡休息；而另一邊，陸奕靜飾演的大賣場主管碰見了小康全身發臭的女兒，她把她帶去梳洗乾淨，晚上則帶著剩肉廚餘前往廢墟餵狗，包括被叫作「李登輝」的狗在內，成群流浪狗在屋內遊蕩，對比小康一家的處境，頓時有種人如野狗的感嘆。
這時才突然想起《郊遊》的英文片名正是《Stray Dogs》，藉此開始了解電影想要說的話語，大概是有關生活的困境吧。無家可歸的主角手上高舉的是千萬豪宅的廣告招牌，這竟是多大的諷刺，而風雨飄搖中，對著鏡頭如泣如訴地唱著《滿江紅》「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的小康，鬱悶無處宣洩，對比大口吃著雞腿便當的木然表情，深沉悲涼不需言語就早已盡在不言中。
在電影中，女性的角色尤其別具趣味，雖然不是主角，但在片裡各段的出現，都令人留下深刻印象。楊貴媚僅在片頭出現，她安靜地坐在幽暗的房間床前緩緩梳著頭，伴隨著安靜到只聽見打呼聲和梳子聲音的環境音，而後片名出現；陸奕靜或許象徵社會當中某種階級的人物，幾次的出現都代表著某種維持秩序的力量，甚至最後在狂風暴雨中，放任小康在木船上漸行漸遠，自己則留在岸邊陪伴兩個孩子，那看似自力更生，卻又依靠父親些許工錢賴以維生的兒女。
故事最後則來到更加奇幻的室內空間，觀眾和角色所處的時空也和先前完全不相同，卻又似乎互有連結之處；陳湘琪像是孩子們的母親忽然出現，在黑暗中點亮燭光替小康慶生，她陪伴兒子寫下「郊遊」日記並貼上照片，她陪伴女兒說故事，談著斑駁房子裡，眼前「會落淚的牆壁」，最後李康生凝視陳湘琪長達超過十分鐘的鏡頭更是一絕，安靜的影廳裡彷彿時間停止，只有淚水落下和凝視的目光，對照牆面上巨大的壁畫，最後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空無一人的房間，電影落幕。
《郊遊》電影的最大亮點，無疑就是李康生飾演的小康，頂著風雨吟唱《滿江紅》的大特寫，沒有娓娓道來的訴說遭遇，也沒有其他動作，李康生只是站著，唱著，巨大的情緒張力就已透過銀幕淹沒了所有觀眾；另一驚人的戲碼就是長達近十分鐘，李康生獨自一人對著整棵高麗菜生吞活剝，同樣泣零如雨，毫無言語，卻照樣震撼人心，或許沒人懂他為何先是拿枕頭悶著高麗菜，用手打它，又是抱緊它，又是大塊大塊地剝下它，最後痛哭流涕吃下它，但悲傷和激動同樣透過銀幕直擊觀眾人心，心中只能讚嘆，或許只能和蔡明亮合作多年的李康生，才能把全身全心都投入到狀態中，詮釋這個角色。
有人說看完《郊遊》之後的震撼，可能會讓之後所看的電影都相形失色，這句話自己其實相當同意，雖然自己還無法參透電影中的符號或語言，以及它所代表的涵義，但卻有種說不出的震撼在心中蔓延開來；或許可以說，蔡明亮想透過這些影像，表達的是某種資本社會底下，小市民的滄桑與無奈，努力打拼可能最後毫無成就，僅能想辦法餬口維生，斑駁的舊房屋成為電影的主要場景，對比驚鴻一瞥，仿如夢境般華美整潔卻無人居住的樣品屋，象徵底層社會人士的無法企及，究竟「郊遊」要將這些人帶往哪裡去，又能夠往哪裡去，摸不著頭緒又邊思考出自己一套想法這樣的觀影經驗，或許已經猶如觀看一齣既奇幻，又現實的現代社會寓言。
作者：Ru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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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焦點－【v.421】 2013/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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