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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我沒有適合時代的語言
來哀悼你的死；
它是時代向你的要求，
簡單的，你給了。
這冷酷簡單的壯烈是時代的詩
這沉默的光榮是你。」

－林徽因《哭三弟恒》

有幸能參與《冲天》世界首映，雖然真如眾星雲集、全場滿滿的貴賓、影人，都難以比擬這部紀錄片於我心中掀起的巨大思緒。《冲天》宛如導讀般，帶領著觀眾，從中央航空學校成立開始，借以這群受訓合格、奮勇投入戰場的戰鬥機飛行員的故事，再次回顧過去在漫長的對日抗戰中，一位位年輕而熾熱的靈魂，為保衛自己的國家、完成他們的使命，飛入雲霄中化為故事。順著《冲天》的敘事脈絡，金士傑以充滿歷練而穩定的語調，牽引觀眾穿越時空，見證了名列空軍四大金剛之稱的「東北飛鷹」高志航、「飛將軍」劉粹剛、「王牌飛行員」李桂丹、樂以琴等人，而由賈靜雯獻聲參與演出，飾演與劉粹剛邂逅、戀愛、結婚的妻子許希麟，站上樓頂目睹丈夫於空中與敵機纏鬥獲勝，隔天對返家的劉粹剛言道：「你在天上拼命、我卻躲進防空洞，這麼做，是我生命中最大的諷刺，我做不到。」如今聽來，做為飛行員的妻子，許希麟何其偉大、又何其心酸。

戰時與敵機纏鬥，因機身受損最終撞向敵人犧牲的陳懷民，雖與日軍飛行員高橋憲一同歸於盡，但隨後發現高橋藏於身上，寫給未婚妻美惠子的信件內文，卻讓陳懷民的妹妹－陳難，然起巨大的同情與感同身受，於是提起筆，欲回信給美惠子：「......懷民哥堅強毅地猛撞高橋的飛機，和高橋同歸於盡，這不是發洩他對高橋君的私仇。他和高橋君並沒有私人的仇很。他們只是表達兩種不同的力量粉碎了他們自己......由於我強烈的哀傷，我就常常思念到你。想到你的整天在笑中生活中的兩個孩，和你此後殘缺淒涼的生涯，我恨不能立刻到貴國去親自見到你，和你共度友愛的生。我決不會因為你們國內的軍閥對我們的侵略而仇很你......我告訴你，我家裡的父母都非常深切地關懷你，像關懷他們的兒女一般，不帶一點怨恨。我盼望有一天讓我們的手互相友愛地握手，心和心相印連，沉浸在新鮮的年輕人的熱情裡。我們有理由為這個信念而努力。」雖然因戰亂而使地籍資料散失，讓這封信晚了五十年才送達，卻也因這封遲來的信，讓人再次因戰爭的殘酷與無情而動容。

雖然《人間四月天》唯美而浪漫，周迅、黃磊、劉若英的臉龐仍浮現心底，但在此之外，你或許並不知道，真實世界的林徽因「並沒有」與徐志摩戀愛；她的弟弟林恒，則是對日抗戰中為了國家、英勇捐軀的飛行員。文章開頭那段不太長、充滿愧疚與悔恨的文字，即是林徽因紀念他的詩作。由張艾嘉所配音演出的林徽因，在陳述語調與吟詠詩詞之間，暗藏著情緒滿溢、泫然流涕的語氣，讓人感受她在那樣的時代中，作為航空學校的榮譽家長卻一封封的接收他們死訊、那樣勉強自己必須接受事實的堅強。由蔡燦得擔任配音飾演年輕時的齊邦媛女士，再次引領觀眾進入《巨流河》的世界中，即便全城皆因對日抗戰的勝利而陷入狂喜之中，齊邦媛的世界卻萬籟俱寂，因那位與她長期通信，雖已近戰爭結束之繼仍不幸壯烈犧牲，想起那位讓她時常掛念的飛行員張大飛，眾人歡慶戰勝的背後，是多少淚水與悔恨、多少年青又真摯的靈魂與生命，為了保衛國家選擇放下家庭與理想所換來的勝利，正如《巨流河》第五章的標題：「勝利－虛空，一切的虛空」；漫長、幾近永遠的八年間。

《冲天》以多段別具特色的手繪動畫，帶領觀眾穿越時空之際，於螢幕上形塑、再現諸位飛行員生死交戰之際的場景，雖然是以對日抗戰的歷史故事為主軸，卻仍以非常清楚的圖表，將戰時的局勢與發展呈現在觀眾面前。不得不再次提及，參與旁白配音的金士傑、張艾嘉、賈靜雯與蔡燦得，她們的聲音演出為本片帶來了極大的魔力，讓觀眾在一段段的英勇故事之間，感受角色們所面臨感受到各種焦慮、複雜的心情，搭配王希文執掌，層層堆疊引導觀眾情感張力的配樂，讓《冲天》看來不具厚重枯燥感，多著墨於歷史人物的真摯情感，讓人動容。順著片中敘述，提及當時以為日本占領區的台灣本島，及日本零式戰鬥機登場之後的叱吒戰場，讓我不禁讓我於腦海中，想起由林強配音，記錄對日抗戰時期，作為組裝飛機的技工與駕駛的記錄片《綠的海平線》以及宮崎駿《風起》的主角掘越二郎。



「一個人死亡是悲劇，一百萬人死亡就是統計數據。」這句話雖然帶刺，卻也異常的真實，在時間無情的流逝、許多故事默默的散佚，身為外省第三代的我輩，那些幼時不懂、爺叔口中那些覺得無聊的故事，如今卻覺得無比珍貴，片長一百分鐘的《冲天》讓我不斷落淚，難以與筆墨文字描述存留我心的感受，真如《哭三弟恒》詩詞中所言，我沒有適合時代的語言，紀念這些消逝在時代洪流中的感人故事，作為一位觀影者，僅能鍵入些許文字，希冀能讓更多人也一同觀影，於心中記憶、感謝這樣偉大的故事。


上圖：民國32年，中華民國空軍第4大隊23中隊


上圖：飛行員陳懷民（右）與胞妹陳難（左）


上圖：空軍五大隊第十七中隊隊員，左起第三人為高金錚、林恒等人。


上圖：飛行員張大飛的軍裝照、臂章、隨身攜帶的皮面聖經，以及寫給齊邦媛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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