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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天》是一部很特別的紀錄片，講述二次大戰時中華民國空軍英勇作戰，並擊落多架日本戰機的故事，原本應該單純只有資料畫面與當事人、家屬、專家等訪問畫面的紀錄片，導演張釗維的策略卻不是單純的將這些資料丟給觀眾，讓觀眾自己囫圇吞棗的自行吸收，張釗維導演反而勇於打破紀錄片的規則與限制，在電影中以傳統的手繪動畫呈現當年有空軍四大金剛之稱的劉粹剛、高志航、李桂丹、樂以琴，以及後輩空軍林耀、張大飛等人的故事，以彌補一般紀錄片無法透過劇情的鋪陳，將完整的動人情感傳達給觀眾的缺憾，張釗維導演並無意死板的吹捧這群空軍對抗日本空軍的偉大成就，而是加入了空軍與女性間的情感故事，以及身為空軍的親屬，每當男人踏出家門出任務時，女性內心的糾結與掙扎，都得到進一步的刻劃與描寫，使得《冲天》有了一般紀錄片所無法達到的情感溫度。



※以下內容涉及劇情，請自行斟酌閱讀。

導演張釗維在《冲天》中紀錄了中華民國空軍在二次世界大戰時英勇作戰的故事，在這看似是充滿力捧中華民國政府，與陽剛色彩的宣導紀錄片，張釗維導演卻採取了兩項策略來述說這個故事，第一是以女性的角度呈現這部紀錄片，電影從四段主要女性角色為主的故事，訴說她們在二次大戰的時代下，每當家人必須上戰場和日本空軍廝殺時，這些女性的內心活動，這種安排能讓平常不太看紀錄片的觀眾能迅速進入空軍的故事中，且導演張釗維並不刻意的神話這些空軍軍人，反而從一段段女性角度的故事陳述，讓觀眾體會這群軍人只是凡人，每一次的起飛都有可能不會再降落，他們在天際戰鬥時，心卻在地面，這些女性成為他們每次能否順利返家的心靈歸宿與寄託。

第二則是手繪動畫的呈現，增加了紀錄片的新鮮感，利用動畫進行事件的重演，紀錄片的框架不僅被打破，和一般電影之間的界線變得曖昧，因此增加了紀錄片的可看度，且觀眾不必再透過資料畫面及訪談紀錄，自行想像當時的作戰狀況有多激烈，透過動畫畫面的呈現，一方面是史實的重演，呈現戰場上的真實狀況，另一方面則可以透過動畫敘事讓觀眾的情感累積，更能體會當時的史實情況，從而和訪談紀錄和資料畫面互相對照，同時《冲天》找來金士傑作為主述旁白，賈靜雯、張艾嘉和蔡燦得分別擔任動畫中的許希麟女士、林徽因女士和齊邦媛女士的內心獨白，透過富有感情的旁白，從而提升《冲天》的感性能量，不矯揉造作、不刻意煽情的情感鋪陳，便隨著動畫影像和女性角色溫柔又深情的獨白，緩緩的渲染觀眾的內心。



《冲天》以中央航空學校成立作為開場，隨即進入劉粹剛和許希麟的感情故事，從相遇、戀愛到許希麟的父母因為劉粹剛的職業而反對，許希麟卻堅持和劉粹剛結婚，並在劉粹剛每次出任務時刻擔心，有一次許希麟看到劉粹剛在空中和日軍纏鬥，劉粹剛第二日返家便說到：「妳聽說了？」許希麟說：「不，我看到了。」即便只是簡單的一句對話，觀眾也能體會到許希麟當時看到丈夫在作戰，內心一定充滿了焦慮與不安，當劉粹剛返家時，內心才回歸平靜，但是她卻沒有表現出來，或許是她不願意鼓勵丈夫的英勇，不願意讓丈夫覺得在天空作戰是一份能讓妻子感到驕傲的事情，我相信許希麟其實想和劉粹剛一起飛上天，一同作戰，並隨時保護劉粹剛，也因此當許希麟說出「你在天上拼命、我卻躲進防空洞，這麼做，是我生命中最大的諷刺，我做不到。」許希麟對劉粹剛的愛，隨著說出這段話的時刻，深刻的流露許希麟對劉粹剛的擔憂及無奈的心情，這是《冲天》在劇本上的留白藝術，這種情感的鋪陳是一般的紀錄片所無法做到的。

第二段故事是陳懷民在機身嚴重受損，又同時被五架敵機包圍的情況下，他開著飛機衝向一架敵軍的戰機，這段故事並不是純粹褒揚陳懷民為國捐軀的精神，而是後來發現那架日軍戰機的駕駛員是日本二等航空兵高橋憲一，且殘骸中有一封未婚妻美惠子寫給高橋憲一的家信，陳懷民的妹妹陳難從信中感受到美惠子和她相似的心情，因此提筆寫信給美惠子，信中一段寫到：「我告訴你，我家裡的父母都非常深切地關懷你，像關懷他們的兒女一般，不帶一點怨恨。我盼望有一天讓我們的手互相友愛地握著，心和心相印著，沉浸在新鮮的年輕人的熱情裡。我們有理由為著這個信念而努力。」在這故事裡最了不起的是陳難對美惠子的關懷與體諒，沒有一絲責怪的怨恨，這封信像是冷血無情的戰爭中，一股令人感到溫暖的暖流，緩慢的流進觀眾的內心。



其後不論是林徽因的三弟林恆的戰死，導致悲痛的林徽因將對弟弟的情感投注到當時寄宿的傷兵林耀身上的故事，或是齊邦媛在得知張大飛死後，全中國都在歡慶世界大戰的結束，但齊邦媛的心卻萬籟俱寂的深刻描摹，都一再呈現出張釗維導演在《冲天》紀錄片的敘事本事，他不將重點放在陽剛的空軍英勇作戰史，而是透過四段真實故事說明女性在戰爭中的重要性，以及深度刻劃戰爭對女性造成的巨大變化與影響，從這角度切入敘述不但厚實了紀錄片的情感溫度，更因為刻劃了戰火下的人心掙扎與痛苦，以及女性選擇背負悲傷的堅強毅力，而讓《冲天》有了不同層次的情感描摹。

《冲天》的電影配樂也非常精彩，當我首次聽到王希文在《十二夜》中帶著清澈透明的憂傷曲調時，就非常喜歡王希文的音符，這次在《冲天》的配樂製作上除了戰鬥時氣勢磅礡的配樂呈現，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反而是舖陳情感片段的配樂，既纏綿憂傷又略帶些許溫柔感，使《冲天》的感性張力與層次獲得以提升。

張釗維導演的《冲天》削弱空軍作戰題材的陽剛能量，以四段以女性角度為主的敘事，為陽剛的紀錄片注入充沛的感性氛圍，讓《冲天》有了多層次的情感張力，使得《冲天》不但有血有肉，更有了得以張開翅膀的力量，成功衝破紀錄片的古老框架與既有格局，並自由翱翔在充滿情感溫度，且專屬於《冲天》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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