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思考:專訪《到不了的地方》李鼎、徐君豪
劇本改編過程,李鼎堅持不讓君豪參與,因為很怕重演當年的爭吵,「我思量著要如何讓所有東西放進來。當時適逢執導電視劇《雲頂天很藍》,過程中,觸碰了很多自己的秘密,以及很多不願面對的往事。」
電影《到不了的地方》改編自2005年暢銷書《到不了的地方,就用食物吧!》,描敘兩個小夥子,共乘一輛摩托車環島,沿途遇到的人事物,也勾起各自的傷痛與困境。隨著心緒波盪愈形清晰,兩人友誼也面臨了考驗。
這個題材,取自李鼎與徐君豪的親身經歷,也是李鼎親執導筒的嘔心瀝血之作。
李鼎形容:「全世界不差一個旅遊遊記,所以我要拍一個跟家人有關的電影,重新檢視一遍生命種種得失。這段旅行,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場逃亡。」
他表示,劇本的改編頗為波折,過程曾跟多位知名電影編劇合作,編劇們跟他提議,要嘛就改編成同志片,要嘛就要插入一條愛情主線。由於李鼎的種種堅持與不妥協,很多編劇都因此放棄……此外,劇本改編過程,李鼎堅持不讓君豪參與,因為很怕重演當年的爭吵,「我思量著要如何讓所有東西放進來。當時適逢執導電視劇《雲頂天很藍》,過程中,觸碰了很多自己的秘密,以及很多不願面對的往事。」
直視了軟弱,也因此跟演員更容易交心,就在殺青前,他遇見了林柏宏。「算是一種緣份吧。確定林柏宏演出李銘一角,成為一個很大的關鍵,我和他像朋友一樣交往……他一直不知道,我有參考他的個性來賦予這個角色更多內在風景。」
李鼎形容柏宏年輕的外表下,有著一個早熟的靈魂,「慢慢了解他之後,我發現,他深愛他的家人,卻不知道怎麼表達,這一點是跟我很像的地方。此外,我和柏宏外表都容易被誤會比實際年紀小,但其實,我們都很世故,我們看得出事情的深層內蘊。」
2005年《到不了的地方,就用食物吧!》出版至今,台灣這期間發生那麼多天災人禍,讓李鼎深深感受到,活著是很珍貴的事。他說,台灣人有特殊的幽默感,對外人很好,對自己人卻很嚴苛。「我跟柏宏最大的問題,就是缺乏幽默感,《到不了的地方》這部電影,把一個瘦弱的都市人,放到山野間,刺激出體內的潛能。環境一直都在變,人生也是。我拍過的每個地方,都經歷了風災,蘭嶼原本的佈景被風吹爛,太魯閣橋也拆掉了,我的電影將原本的美景保存了下來,也讓兩個更年輕的人(柏宏、睿家)去撞擊這一切。」
劇情裡的另一本尊徐君豪分享道:「當初的摩托車之旅,對我來說,是逃婚……那時候就覺得自己是中年人,一副老成的樣子,現在想起來好好笑。不過,也因為我和李鼎個性大不同,才會擦出火花出來。」
此外,由張睿家詮釋這個角色,也是君豪的意見,他說:「睿家是體育系,我也是體育系,他和我一樣,有著阿莎力的個性,渾身充滿闖蕩秘密基地的精神,也用身體『思考』事情。相較之下,李鼎就比較理性,他會將速度放慢,和我『一直衝』的性格,形成一種對比和互補。」
但是呢,片子完成,君豪表示又認識一個新的李鼎,他說,拍片時,李鼎是很孤單的,「每當我要參與,他就武裝起來,我要去打氣,他說會有壓力……這就跟騎車一樣,專注而不希望被打擾。」
對李鼎來說,整部片拍下來,跟柏宏的溝通是最困難的,他坦言自己會有道德層面的問題,因為柏宏入戲很深,很難把他拉出來。尤其一場母子三人爭執的戲,李鼎形容:「我拍得跟當年打得一模一樣。這場一鏡到底的戲,排練多次,所有人要記住柏宏的位置,他的壓力很大,演完之後,他來跟我說:『你不要再這樣對你自己了!』。」
君豪補充道:「有一次,柏宏跑來問我說:『導演會不會潛水?』原來,他很希望自己跟劇中人合而為一,也很有企圖把導演的精神演出來。」李鼎接著說:「我極盡可能把柏宏的潛力榨出來,只是他下戲後的孤單,卻是我幫不上忙的。」
片尾,硬碟毀損造成旅程的變數,宛如人性與科技之間的抗衡,李鼎說,這世界不會浪漫到不必負任何任務就把兩個性格迥異的人湊在一塊。一本書是責任,一個家、一段婚約也是責任。最後為了救硬碟,這段旅程以孤單作結,宛如一種生命任務的提喻——來到終點,又回到了起點。
李鼎笑言:「在高雄電影節首映時,我關注錶內幾點幾分,時間一到,我對自己說:『導演剛剛死了。』真的,當一部電影交給觀眾,導演就在那一刻死了。」
隨著《到不了的地方》即將上映,李鼎、徐君豪兩個死黨宛如重回現場,遊歷一遍自己的人生……這麼多美食、美景,相信不論重返現場多少遍,他倆都是樂意的。
作者:保溫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