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公主殺人事件》表層世界
「記憶是會被捏造的,每個人只會記得對自己有利的記憶」。
「記憶是會被捏造的,每個人只會記得對自己有利的記憶」。
《白雪公主殺人事件》從一樁死亡悲劇拉開故事序幕,美麗的上班女郎三木典子被人發現慘死林間,電視台記者赤星雄治從大學同學口中獲得「情報」,暗示三木典子的死亡或許與公司裡長相平庸的女同事城野美姬有關,為調查真相(贏得名聲),赤星雄治四下拜訪城野美姬的同事與故鄉鄰居親友同學等,逐漸拼湊出城野美姬的性格樣貌,以及她與三木典子存在許久的嫉妒和恩怨等;真相彷彿就要呼之欲出,亦或者,距離真實愈發遙遠?
湊佳苗小說改編、中村義洋導演的《白雪公主殺人事件》,顛覆(翻轉)傳統童話故事的簡單二分法,討論起巫婆為何要問魔鏡:「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孩?」,看見長時間被灌輸階級競爭概念(外貌、財富等外在表象)的孩子們,如何用他們承襲自父母師長的偏頗眼光,將本來單純美麗的事物給扭曲的猙獰醜陋。(可以與 《魔法黑森林》的台詞「小心你說的故事,那就是魔咒,孩子會聆聽。」對照著看)
《白雪公主殺人事件》的精采在揭發凡事只看表面的恐怖,表象可以是我們對人的外表,做出快速評斷(他一臉兇相,絕非善類云云)、可以是我們面對不明事件,加以揣測與妄下斷言(就連簡單的抿嘴一笑神情,都能有多樣截然不同解釋)、可以是對一個人的言行發表即時評論的過度簡化與伴隨而來的傷害;只看表象是網路世代的特性(或人類天性),資訊不斷湧入,為能跟上話題與潮流,每個人都被迫根據幾篇文章或短短幾句話,便針對不熟悉的事件與人物發表高論;《白雪公主殺人事件》用容貌的表象(三木典子的美和城野美姬的平庸)破題,看見人們受制於美與醜、虛偽與樸實、真誠與邪惡的粗淺二分法,錯失發掘真相的可能,接著看見表象對日常生活的影響,社群對人或事不斷做出錯誤判斷而不自知,甚且相互影響,以假亂真、之後再從人際關係的「我覺得他/她就是一個怎樣怎樣的人」的粗略(膚淺)印象,連結到網路世界的表象,閱聽大眾越容易對「新」聞驟下斷語,也越容易成為被媒體掌控與綁架的族群,大約是不用付什麼責任,所以才敢於大放厥詞,以為自己的「言論上的小小錯誤判斷,一點都不重要」吧。
《白雪公主殺人事件》最叫人驚心(惆悵)的論述,其實是那句關鍵台詞:「每個人只會記得對自己有利的記憶」,暗示人們並非僅是不求甚解,甚或血液裡流動著八卦、嗜血基因,習慣將事物給戲劇化(醜化他人的言論與行徑),好讓平淡無奇的生活顯得不那麼的平淡無奇。說是每個人只截取對自己有利的記憶,不如說「每個人都傾向訴說/選擇對自己有利的言論」吧。真相往往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有沒有在推論過程站上制高點(道德優越或享受掌握「真相/自行編篡的真實 」)的滿足感。
想來,一個人的指鹿為馬,會被笑話。一群人指鹿為馬,反倒是說真話的人被嘲笑與排擠了。
《白雪公主殺人事件》從外貌表象講到教育表象講到人心表象再講進新世代表象(網路/媒體),彼此關係互有連結與對照,很有意思。
《白雪公主殺人事件》另外讓我聯想起吉莉安弗林(Gillian Flynn)的小說《暗處》(電影版已經開拍了)和吉田修一的《惡人》,這些作品都在試圖破除偏見,挖掘覆蓋於表層底下的真實人性;中村義洋導演的《白雪公主殺人事件》,雖然不如同是湊佳苗作品改編的《告白》的魄力十足,但對媒體與網路的批判有其深刻力道,我喜歡導演安插(反諷)的電視節目為了贏得收視率,信口開河胡亂猜測的驕傲自大與卑劣,也喜歡劇中網民真相前後論點矛盾卻又死不認錯的嘴臉描述,然後,飾演城野美姬的井上真央,演得真好啊!
作者:hatsocks
【香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