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金馬影展】《天注定》註定了什麼? 錢,又值得了什麼?
既無任何神乎其神的武術技巧為特點,也無武俠傳統中重義輕利、孝親友愛、互助互信的精神,全片不武不俠,反而明示了資本主義無神論的現代中國,全國重點發展都是為了一個簡易卻難賺的符號:錢。
中國獨立製片導演賈樟柯編導的《天注定》,於2013年第66屆坎城影展以正式競賽長片參展。5月17日首映後,獲得最佳劇本之殊榮。赫爾辛基影展9月23日放映,而《天注定》更得台灣第50屆金馬影展五項提名(其中還有林強最佳原創電影音樂一項,但是一看到林強,就只想到向前衝,少年?,安啦!)。
英文片名A Touch of Sin,取其1971年胡金銓改編《聊齋誌異》故事中的俠女-A Touch of Zen;賈導表示,《天注定》一片,正是向胡金銓等武俠巨匠前輩致敬的後現代中國俠義電影。電影片初的三聲槍響,山西煤礦爆炸與散落一地的腥紅爛番茄,恰恰諭示了影片通過人物的暴力行動,進而刻畫現今中國社會的生活樣貌。
武是指武術,俠是指俠客,武俠合意就為「以武行俠仗義者」。姜武飾演的山西礦工大海,因不滿官商勾結,一把獵槍打爆射爛村裡的會計夫妻、暴牙掌門員、鞭馬伕、村長與礦商。王寶強飾演的無名搶匪,頭戴芝加哥公牛隊的毛線帽透露快狠準性格,回到沙坪壩安頓好一妻一兒後,於市中心的重慶銀行前隨機開槍,強奪名牌皮包。賈樟柯之妻趙濤飾演於湖北小鎮按摩賓館接待員小玉,出於自衛,刺死認為「花錢即是大爺」的鎮幹部。羅藍山飾演在廣東中山與東莞一帶流竄的打工族,因愛情事業皆不得志,既破了產又遭恐嚇,隨即在台資企業(影射富士康員工案)宿舍面朝地跳樓輕生。
影片從黃沙滾滾的西北內陸,以人物若有似無的連結,循序漸進推至蔥蔥鬱鬱的南方各省。從槍殺、謀殺、刺殺到自殺,除了以暴制暴外,既無任何神乎其神的武術技巧為特點,也無武俠傳統中重義輕利、孝親友愛、互助互信的精神,全片不武不俠,幾無為民除害的大快人心之感(並非因為本片沒有蜻蜓點水或腿起生風的招式),反而明示了資本主義無神論的現代中國,全國重點發展都是為了一個簡易卻難賺的符號:錢。
大海被毆打成傷,礦商付錢了事;無名搶匪和打工仔匯錢養家,家人們卻不知錢從何而來;小玉拒絕有錢大爺的無理要求,在濺血的那一刻,賈導有意使其成為威武不屈之俠女型象,她自了首,卻又漂泊到山西,當地京劇高聲高調地唱出:你可知罪?小玉無言以對。
中華人民(無論是否為共和國)講求經濟進步,但是其千古語言與階級的思想牽制,即使今無皇上,仍為官僚集權體系。主子與奴才的屈服風氣演進為錢奴文化,其不只顯現在權力不對等的政治關係中(好比大海之於村長與礦商),也突顯在許多消費者及服務者的互動上(好比鎮代表大爺與小玉),而這被動性的奴役文化特色(好比片中被鞭打的拖貨馬兒),又連帶影響了華人理盲與濫情的特質,理所當然服從權威/富者,造就只有私德,卻無公德的環境,無法真正獨立思考。屆以華人遇到利益衝突之時(好比山西省經濟問題),往往慣以最輕鬆方便解決(給錢封口,或直接殺人滅口),無法跳脫對錯善惡的二元思想模式。
但以歷史脈絡而看,人性混沌,可能不善也不惡,不好也不壞。但是為了生存溫保,可能會不擇手段(比如王寶強飾的看似盡責顧家,實則強盜搶匪,或是李夢飾演為了女兒而從事特種行業的單親媽媽),也可能為了理想正義,而激進理盲,甚至自由公平須以武力解決(好如大海的二話不說打了再說,放了一馬的作為)。有錢或許可使鬼推磨,卻無法注定人們定會幸福快樂。
在槍打出頭鳥的專制文化下,對於經濟的苦、之於感情的痛,現實生活中,因無法承受壓榨,小民們以極端暴虐的手段處理。片中彌勒佛尊座裸露於引擎蓋上淋雨一景即可表述資本主義無神論的影響,且中產階級(礦商)與政府官員(村長/鎮代表)自私自利,無能去獨立思考尋求雙贏的解決之道,所以精神層面上,人們則只好寄託於古今俠義式小說或電影,因其題供了一個無視官僚峻法的道德烏托邦。輕輕碰了點罪,A Touch of Sin,稍稍灑一泊血,即能創造能武英雄(或許不過是敢開槍射人罷了),在這悲慘世界找到喘息的出口。
賈導也曾表示《天注定》一片的風格可以稱之為一部「現代俠義電影」,或許更間接反應後現代中國人流離失所,憤而起義,犯案流竄的真實寫照。
人性蓋倌也難定罪。天,又注定了麼?錢,又值得了什麼?人,還丟失了什麼?遠望近看,盡是悲劇。
作者:明蒂小姐
【Literature is Libe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