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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廣告的驚人力量


充滿正向能量的廣告發揮出驚人力量,NO陣營反敗為勝,打敗了訴諸恐懼的極權政府,贏得最後勝利。這聽起來是一場奇蹟般的民主與廣告的逆轉勝,不過電影沒有深入分析其中的轉變奧妙,越到後來越聚焦在對雷內的刻畫上,也因此最後投票日當天的逆轉勝不是完全的狂歡高潮,反倒更見男主角深沉的自我反思。

《NO》敘述1988年,智利政府在國際壓力下辦了一次全民公投,投票單上的選項很簡單,只有「Si」(Yes)和「No」,題目是要不要再給獨裁領袖另一個八年的任期。當時掌權的皮諾契(Augusto Pinochet)是個軍事強人,國內經濟雖略見改善,但侵犯人權的事件屢見不鮮。

投票日之前,兩方陣營每天可以在電視上公開播放十五分鐘的文宣廣告。說「NO」的陣營找來年輕廣告人雷內(蓋爾賈西亞伯諾飾)操刀,他反對反對黨訴諸悲情的策略,主打強調幸福感的正面文宣,此舉招來許多黨內人士反彈,認為他的東西太像可口可樂的商業廣告,忽略了過去真正發生的傷痛歷史。

不過,雷內其實也是皮諾契極權統治的受害者,他的父親受到迫害,流亡國外,情感上他支持並理解反對黨廣告的出發點,但講到廣告操作,他認為悲情訴求不會提升反對黨的支持率,唯有正面文宣才符合當下的社會氣氛。

「No」陣營對民眾的訪談透露出一件殘酷而悲哀的事實,大家的生活穩定下來,雖然知道政府高壓統治,侵犯人權,但他們情願相信那已經過去了,不願回顧,而皮諾契政府主打的就是經濟政績,同時採用恐嚇文宣:說「No」,會讓你回到過去那種貧困生活。

在雷內的堅持下,「No」陣營的文宣影片不再主打回顧過往,而是配上流行樂,照著〈We Are the World〉炮製出萬眾一心又朗朗上口的旋律,拍出正面樂觀到過度浪漫的廣告,他們雖然叫大家說「No」,但是內容意識卻比「Yes」還要更「Yes」,更正面積極。

《NO》整部電影採用3/4吋U-Matic的攝影規格,讓電影本身與當時的廣告、紀錄影像混合得天衣無縫,這種規格是當時智利新聞最常使用的,粗糙的畫質(當然是以現在而言)雖然讓人看得不是那麼輕鬆舒服,卻更增添了仿舊復古的紀錄片真實感。

充滿正向能量的廣告發揮出驚人力量,NO陣營反敗為勝,打敗了訴諸恐懼的極權政府,贏得最後勝利。這聽起來是一場奇蹟般的民主與廣告的逆轉勝,不過電影沒有深入分析其中的轉變奧妙,也沒有誇張渲染這場遊行盛宴,讓觀眾沉浸在對極權的罵聲與民主讚歌之中,電影越到後來越聚焦在對雷內的刻畫上,也因此最後投票日當天的逆轉勝不是完全的狂歡高潮,反倒更見男主角深沉的自我反思。

我想起《畢業生》(The Graduate,1967)的結局,男女主角逃出婚禮,坐上巴士,電影沒有在叛逆激情中結束,而是多留了一會兒他們狂歡後的臉部特寫,他們看著彼此盡是迷惘茫然。看漏了這段,就會像《戀夏500日》(500 Days of Summer,2009)裡的湯姆一樣,不懂夏天為何哭泣。

在《NO》裡,雷內操刀的反對陣營雖然獲得大快人心的勝利,但是我們不見他與其他人擁抱慶祝,他抱著兒子穿梭在狂歡人群裡,靜靜地什麼都不說,此情此景看來與他有些疏離。

雷內一群人替「No」籌畫廣告時,政府各種用盡各種方式對他們施壓,包括工作上的,人身安危上的,最後甚至波及到雷內的孩子與前妻。雷內的沉默不語可以有各種解釋,蓋爾賈西亞伯諾那雙藏著千頭萬緒的大眼底下,也許想起那些反對他廣告的前輩的厲聲指責,懷疑起如此執著售幸福感,而不是將極權統治的恐怖呈現在大眾面前,這樣的廣告策略究竟是對還是錯?

雷內清楚知道廣告與商品本身之間是兩回事,人民投票給「No」可能不是因為反對獨裁,對受難者的痛苦感同身受,他們投下的這票可能只是因為喜歡廣告文宣給他們的感覺。電影最後留在主角對自我、廣告創意,甚至民主的迷惘上,而不是勝利的狂喜高潮,因為民主的勝利從來不是一種結束,而是每個個體肩負責任和自我反思的覺醒起點。

作者:猴子 【腸光男孩躁鬱症】

本期焦點-【v.386】 2013/0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