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心港灣》溫馨也溫心
情感,無庸置疑是導演在片中亟欲強調的重點,不管是愛情、友情,或者只是人與人之間單純的關懷之情,只要有了溫暖的情感,仿彿一切都能走向美好與光明
《溫心港灣》是芬蘭籍導演阿基‧郭利斯馬基(Aki Kaurismäki)自編自導的最新作品,上映至今,包括坎城影展國際影評人費比西獎在內,已橫掃國際間各大電影獎項。電影的舞台設定在勒哈佛(Le Havre),這是一個位於法國北部諾曼第地區的港口城市,也是印象派畫家莫內(Claude Monet,1840-1926)於1872年所繪《印象‧日出》的創作背景。經常在電影中流露出對社會弱勢的關懷與人道精神的阿基‧郭利斯馬基,此次著眼於歐洲的移民──包含合法移民者與非法偷渡客─現況,以一班小人物的作為對比出人性的溫暖與政府官僚的冷漠。
電影的主人翁馬歇(André Wilms飾)是一名擦鞋匠,收入雖然不豐,還得常常向麵包店與雜貨店賒帳,但是他的生活過得仍算幸福快樂,因為他有攜手相伴的妻子愛樂蒂(Kati Outinen飾)、忠犬萊卡,還有幾個相互照應的好朋友、好鄰居,諸如:越南籍男子老張(Quoc Dung Nguyen飾)、麵包店老闆娘伊薇(Evelyne Didi飾)和酒吧老闆娘克萊兒(Elina Salo飾)等人。這些小人物雖然沒有光鮮亮麗的外表,但是他們就像生活在你我周遭的人一樣,如此平凡、如此親切,卻又如此真實。然而,馬歇原本平淡的生活卻因愛樂蒂生病住院,以及想要偷渡到英國的黑人男孩伊弟薩(Evelyne Didi飾)的闖入,而掀起一陣不小的漣漪。
其實,導演並沒有花費太多篇幅探究移民議題,他僅以馬歇看的報紙、酒吧中的電視新聞與老張的切身之談帶過,話雖如此,卻又一針見血地指出移民者面臨的現實問題,包括申請身分證明文件的不易,以及社會對移民者的偏見。對於一個經歷長時間形成的社會群體來說,移民者好比外來者,十分容易在團體中成為大家用放大鏡檢視的焦點,特別是壞的部分,因此報紙才會以斗大且聳動的字眼寫著:「偷渡客逃亡中,可能有槍?」即使那名偷渡客只是一位小男孩。除了移民議題,導演另外也點出社會階級的問題。片中一幕:馬歇在高級精品鞋店前擺攤擦鞋,卻被店員驅趕,馬歇央求道:「別這樣,我們是同行。」店員以踢翻他的生財工具做回應。馬歇代表著一般中下階層的老百姓,店員則是中上階層的象徵,後者對前者的排擠猶如社會與移民者的翻版。如此說來,電影開頭的黑色幽默─一名穿著打扮人模人樣、來找馬歇擦鞋的男子遭槍殺,馬歇卻說:「幸好他已經付錢。」─不妨看作中下階層對中上階層的小小反撲吧!
片中,導演處處展現他獨特的幽默感,例如:馬歇向麵包店賒帳時,不遠處的雜貨店老闆見狀立即拉下鐵門,和馬歇玩起躲貓貓;馬歇為了見伊弟薩的祖父一面,向收容所中的人員謊稱自己是家族中唯一的白子;警探莫內(Jean-Pierre Darroussin飾)向雜貨店詢問馬歇的相關事情後,卻得帶著一顆鳳梨到處跑。這些雅俗共賞的小幽默一方面將電影的氛圍調和得輕鬆、有趣,另一方面也表現出這群小人物樂天、親善的性格,一如台灣片商所取的中文片名,無論是鄰居對生病的愛樂蒂的關心、眾人對伊弟薩的幫助,還是馬歇夫妻間看似冷淡實則濃厚的愛,甚或警探莫內對伊弟薩的放行,都讓觀眾打從心底感受到一股微微的暖意。
相較於人性的溫暖,片中代表政府,也象徵法律的一方則顯得冰冷,譬如:當伊弟薩從貨櫃中逃出時,一名警察毫不猶豫立即拿槍對準他逃跑的背影,此時一旁莫內說:「你瘋了嗎?他只是孩子。」有驚無險地阻止一場可能的悲劇發生,顯見莫內不同於其他警察的無情,也為後面的發展預留伏筆。或許導演無意指名道姓地去控訴任何一個政府,片中除了莫內之外,其餘的警察並未特別加上名字,藉以象徵群體,也就是執法人員。不僅如此,片中一幕刑事局長要求莫內早日破案的戲,更完全不見局長的身影,只有莫內一人對著鏡頭,與來自銀幕外的局長的聲音對話,導演企圖抹去一切明顯痕跡的目的儘有不言而喻了。有趣的是,片中還有一個角色,他不是警察,卻時時監控馬歇等人的一舉一動,並向警方通報伊弟薩的行蹤。他看似是警民合作的好榜樣,但是在角色名單上,他的名字卻是檢舉者(Le dénonciateur)。檢舉者(Jean-Pierre Léaud飾)的無名化讓他被置於和警方同等的位置上,如果說警方代表法律,那他也許可視作道德的象徵。警方遵循法律辦案,檢舉者秉持著道德告發,雖然他們都在做對的事,卻少了人情的溫暖而顯得冰冷。
情感,無庸置疑是導演在片中亟欲強調的重點,不管是愛情、友情,或者只是人與人之間單純的關懷之情,只要有了溫暖的情感,仿彿一切都能走向美好與光明。因此,電影的最後我們看到:愛樂蒂奇蹟似地痊癒、陰鬱的天空轉為清澈的藍色、枯枝上開滿絢麗的花朵,帶著些許魔幻色彩的結尾卻擁有實實在在的溫度,暖和了每個人的心。
作者:開到荼蘼花事了
【開到荼蘼花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