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之子:接傳乒乓球
天王巨星的功力就是雖只短短的一場戲,卻已足以教你刻骨銘心。
用肉身打造神話,在大銀幕上展示凡夫俗子做不到的特殊本事,一直是影壇巨星的秘密武器,卓別林如此,基頓如此,成龍亦然。
相對之下,好萊塢女明星就比較罕見等量齊觀的肉身傳奇,不過,女星茱莉安.摩爾(Julianne Moore)在《人類之子》(Children Of Men)中展現的乒乓球絕技,不但意思到了,趣味性也十足。
這場戲是茱莉安.摩爾原本打送開車護送懷有身孕的黑人 Kee離開英國國境,前面一切順利,於是她就童心大發地從前座回轉身子,要和前夫克萊夫.歐文(Clive Owen)玩起用嘴接彈乒乓球的遊戲。
玩法是她先把球在口裡,然後用力吐向克萊夫,坐在後座的克萊夫不能伸手接,直接要用嘴來接球,說也神奇,她一吐,他就能接中,看得同行友伴個個目瞪口呆;更神奇的是接下來由克萊夫吐給茱莉安接,她也能準確含住這顆乒乓球,兩人的功力不相上下,默契更是好得沒話說。
這場休閒活動不是一般人玩得來的,一方面是吹送含接乒乓球的力道火候極難拿捏,另一方面這顆球可是沾了男方雙方的口水,不是愛侶,誰願意吞接對方的口水?所以,她們一傳一接之後,雖然全車同志歎為奇觀,但是也以誇張的動作表示他們的「特技」表演太惡心了。
但是茱莉安才不在乎別人的意見,她立刻獻上一個熱吻給克萊夫,獎勵克萊夫的超完美配合。
這其實是茱莉安在電影中的最後一吻,極樂之後的極悲來得這麼快速與突然,卻也正是《人類之子》得能扣緊人的敘事功力所在。
原來,他們的行蹤已被叛徒掌握,設下了埋伏,茱莉安吻畢才轉身就看見了一輛噴火的車輛從山坡樹林衝下擋住了他們的去路,然後兩位摩托車騎士朝著他們直撞而來,手上的槍隻也接連射發,不偏不倚射中了茱莉安的頸動脈。
茱莉安.摩爾在《人類之子》中只是有四場戲的配角而已,戲雖不多,卻每一場都教人難忘,每場戲的表現就像她用力朝觀眾吐出乒乓球,看看觀眾能否接招。
首先是她身為反抗軍領袖下令綁架前夫,以重金相誘請他配合執行任務,舊情人相會卻毫無喜悅,從彼此冷默的對立中,具現了「政府官員vs.反抗軍」及「分手怨偶」的矛盾情懷。
繼而則是一場類似《無間道》續集中,黃秋生與梁朝偉相約在雙層巴士上層談任務的會面戲,茱莉安約了克萊夫在公車上相見,但是克萊夫有些囉嗦不乾脆,於是她立刻變臉下車,克萊夫以為她生氣了,她卻不動聲色地接話說:「到站下車。」光是這場茱莉安明快果決的對談態度,觀眾自然相信了她是有能力來領導反抗軍的領袖。
夫妻本是同林鳥,兩人的意識形態或許南轅北轍,卻曾有共同的夢想與期待,電影透過友人的旁白回憶了他們從一場抗爭運動中相識相戀的過程,他們曾經育有一位孩子,留下了幸福美滿的全家福照片,偏偏地球生態惡化,孩子猝逝,兩人才分道揚鑣,但是克萊夫一直是茱莉安最了解,也最信賴的男人,因此一旦遇到了攸關人類存亡命運的大難題時,她想要求援的對象,當然就是克萊夫。
那場你吹我接的乒乓球球戲不是等閒的一場特技表演,那是這對情侶默契天成的功力展示,有了這一場戲才足以說明她們過去相知相惜的默契,才足以解釋反抗軍為何要找上政府官員做內應,才足以說明懷有人類之子的黑人Kee,為何不相信反抗軍的同志,只相信在政府任職的克萊夫,因為她真的從這場乒乓球戲中看到她們的默契與信任…一部好電影就是要在這麼微細的動作中建立足以說服觀眾和演員的內心戲,茱莉安.摩爾在《人類之子》的這場戲即是明証。
作者:藍祖蔚
【藍色電影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