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漾:選錯卡司說錯話
從選材到選角,《花漾》明顯有著商業精算的痕跡,但亦因為太過精算,失去原創的初衷,反而給人失算的歎息了。
不會演戲,造型不對,基本上都不是演員的錯,關鍵在於你何以要找上這些演員來演出?是創作上的堅持?還是商業上的妥協?
陳妍希在《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中,曾經是風靡眾生的女神,她的笑容駐記著多少人春春的夢想,但在《花漾》中,她化身成為明朝末年的歌伎時,小胖圓臉戴上髮髻,穿起古裝,搔首款擺,怎麼看都不對勁,怎麼看就是彆扭。
型不對的關鍵在於型不合,她只飾合當代角色,《花漾》的美術與造型設計並未能捉準她的氣質,給予合適的裝扮或者烘托,以致於原本應該撼動人心的角色,變成了障礙,悲情成了笑場。
但是,型不對,問題不在陳妍希,她可以爭取演出,接不接納?點頭的關鍵在於製片和導演。製片或許希望眾星雲集,能有票房魅力,導演當然也希望有明星加持,創作能夠吸引更多人觀賞,產生共鳴。問題在於:導演難道不知道選錯了角色,反而燃點了反作用力嗎?
《花漾》是台灣政府集資上億協助電影拍攝的先鋒作品,希望能夠拍出叫好叫座的商業電影,從劇本來看,《花漾》的「流嶼」核心確實有其天涯孤子的邊陲流放特質,可以拍出台灣早期移民的生活特質,也可以盡情在天涯淪落人的傷情主題上,打造迷人的海島文明;從執行來看,《花漾》顯然買了很多「商業保險」,試圖透過名牌大集合的方式來營造夢幻,偏偏空有美好始意,執行上卻有嚴重落差,給人力不從心的浩歎。
角色往往就是電影主視角的核心,選錯了角,自必韻味全失。《花漾》動用了言承敘、陳妍希、陳意涵和鄭元暢的新生代偶象,用心不言可喻,只可惜,除了陳意涵還算稱職外,其他一無可取。
言承敘先是武打身手不夠矯捷,船上決鬥戲亦太過呆板,茶莊中伏戲更是無處可以使力;既而在感情戲上,亦少了敢於挑戰妓院的癡情壯志,就算最後成了海盜幽靈船(戲院裡傳出的暴笑聲,或許就是對創作者最無情的打擊了),亦完全無法成就一個纏綿悱惻的傷情傳奇。言承敘原本就以型取勝,《花漾》為他打造的戲型其實有模有樣,問題是戲到了他身上就消失了,看不見他的內心,更別無靈魂了,只剩英挺的影子在銀幕浮動。
《花漾》的第二張商業保單來自於香港影星任達華和吳君如,一位是海盗頭子海鳶,一位是妓院老闆娘花月娘,電影的原始藍圖是想讓久經風塵的兩人彼此有著眼神一看就能穿心入腸的默契深情,偏偏,《花漾》就少了這段織錦,無法精確傳達最後海鳶另有新歡,花月娘悵然失落的痛,情不深,痛就不長,《花漾》只顧著寫少女情懷,反而忘了中年之愛的綠葉功能,以致於讓商業保險同樣失去了保險力道。
不過,任達華和吳君如在片中強要說國語的處理,更是《花漾》創作陷入迷航困境的主要關鍵。明朝末年的人究竟說什麼話?確難查考,沿海流嶼的人三教九流都有,理應各種腔調都有,《花漾》若求寫實,就理應讓來自四面八方的角色各自說起他們的母語,這是寫實的第一道關卡。
其次,誰握有經濟實權,誰就有話語權,任達華和吳君如一個管海上男丁,一個管妓院女兒,一切事務他們說了算,他們講什麼母語,徒眾們誰敢不從?誰敢不學?反過來,強要他們在賣座商業機制下,強要他們說國語,靈光少了,生趣沒了,就完全失去了戲劇寫實的根基,《花漾》從選角上的視覺失當,到話白間的聽覺失利,意味著導演在美學掌控上,被背後的商業黑手給完全扭曲失力了。
作者:藍祖蔚
【藍色電影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