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再見瓦城》導演趙德胤
獲得金馬獎多項大獎提名的《再見瓦城》,由柯震東、吳可熙主演,描寫緬甸偷渡至泰國的一對男女,從相愛到生命願景的歧異,關係日益疏離,終而步向悲劇的故事。
《再見瓦城》是自緬甸歸化台灣的導演趙德胤,繼《冰毒》大受好評後又一力作。他說,這個故事的發想緣於1992年,他年幼時所聽聞的一樁新聞事件。一對緬甸男女赴泰國打工後回鄉結婚,卻輾轉發生了悲劇。原來,女方欲假結婚來台灣,男方不願讓她走。當時很多人認為男方嗑藥產生精神幻覺是造成悲劇的主要因素……
「我深入訪問這個案件後,發現『價值觀』的差異才是這樁悲劇的根源與觸媒。其實,數十年來,從80年代到現在,當地藍領階級的價值觀跟處境並沒有多大改變。緬甸偷渡客更從80萬激增到200萬,偷渡的方式變簡單了,演變的反而只是方法、細節。人的悲劇跟罪惡,卻周而復始,二十年後這樣的悲劇還是會發生——人面對抉擇所產生的焦慮,是不會變的。」
趙德胤找柯震東來飾演阿國是一個緣分。當時透過朋友介紹認識,趙德胤直覺他有潛力。「透過觀察,他的潛在本質,讓我覺得他有機會變成阿國。加上前置期長達一年半的磨練,他也願意配合——最重要是,我看得出他夠聰明,能快速理解角色的狀態。」
此外,曾在《窮人。榴槤。麻藥。偷渡客》、《海上皇宮》、《冰毒》挑大樑,堪稱趙德胤電影首席女主角的吳可熙,這次也有驚豔演出,趙德胤對她讚不絕口:「台灣真正扎扎實實從舞台劇跨足銀幕的演員不多,儘管這條成名之路對可熙來說稍微遲了點,但她沒有身歷迎合亞洲市場的偶像形象,而是按部就班、自我磨礪,乃至現在終於建構了她個人的定位、品牌、技巧,展現出扎實的才華,不也是一種幸運?日後,或許能在其他導演的電影裡看到更多面向的她。」
電影中,最吸睛的動物,莫過於那隻帶有超現實色彩的大蜥蜴。原來,在宿舍時,每天早上臭水溝都有巨型蜥蜴游過來拜訪,嚇得男女主角驚慌失措,「於是我決定在劇本第十二稿把它放進來,取代了賣淫一場原本裸露的性愛夢境。」
趙德胤說本片講的不只是偷渡客的際遇,更描繪了各種慾望——男主角有控制慾,女主角有極力擺脫現狀的慾望,人都有慾望,有人只渴望簡單、純潔的愛,有人為了往高處爬,把身體賣給魔鬼。他認為,那隻蜥蜴將層次提升到人性罪惡的探討,而不單是男女的情愛而已。片尾的毀滅,正是一種阿國試以讓愛情回歸原始、純粹的激烈手段。
當然,相信許多眼尖的影迷會發現此次長鏡頭在電影裡,仍扮演著關鍵的美學策略,趙德胤說:「《再見瓦城》現場拍了很多特寫,剪接時,發現過多特寫不免干擾、打亂真實感跟時間感,所以最後決定留下較多收斂、靜默的畫面。」
他覺得電影所謂的風格,會隨著台灣電影工業限制,包括環境條件的壓縮下,產生微妙的變化。《冰毒》會成這樣子是因為他只用七個工作人員拍了七天,《再見瓦城》兩百個人拍了二十五天,則取決於導演跟劇組夠靈光,對環境的適應力夠好——不管在產業架構或非產業的土法煉鋼下造鑄出來,電影終究會在人性命題的覆蓋下,發出它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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