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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寂寞不打烊》:喧囂與寂寞


在導演賽德利克柯拉皮許眼中,居住在巴黎的人們可能多數都是孤獨的、是寂寞的。他們雖然擁有著任何會讓其他人羨慕的一切,可是當離開喧囂回到家裡,關上房門遠離了擁擠,被假裝遺忘的空虛似乎再也無法視而不見。

三十歲的雷米和梅蘭妮住在巴黎同一區,卻從不認識彼此。他們都是患有大城市孤獨症的受害者,以為在現今以極速網絡聯繫的世界中,交朋友會是很容易的事。

他們各自約見心理醫生,期盼能更認識「自我」,在愛情世界中兜圈還是勇往直前,冥冥之中,二人分別走向同一條路……


巴黎,是法國的首都,同時也是法國最大的城市,曾被評選為世界上最適合人類居住的城市之一,而每年近4200萬人造訪巴黎與鄰近區域,更讓巴黎成為世界上最多觀光客造訪的城市。無論從何種角度來看巴黎,或者是從哪種領域來評價巴黎,巴黎無疑都會是排名前幾的城市,這樣的地方應是熱鬧的,然而在導演賽德利克柯拉皮許眼中,居住在巴黎的人們可能多數都是孤獨的、是寂寞的。他們雖然擁有著任何會讓其他人羨慕的一切,可是當離開喧囂回到家裡,關上房門遠離了擁擠,少了忙碌的目標轉移,被假裝遺忘的空虛似乎再也無法視而不見。

巴黎寂寞不打烊》雖然被歸類在都市愛情電影,但電影裡的愛情成份其實很少,導演沒有刻意安排男女主角在浪漫之都談情說愛,甚至於兩人從頭至尾都只有在城市裡擦肩而過,直到最後雷米與梅蘭妮才真正的碰面交談。整部電影更多的時間是兩人對於自我的探索,而這過程都入了導演的眼裡,成為他對現代住在大城市裡的人們的觀察,他透過雷米與梅蘭妮兩人提出了許多疑問。為什麼越來越多人像他們一樣,越來越覺得寂寞?為什麼越來越多人跟他們一樣,逐漸迷失在大城市裡?然而究竟是他們淪陷於城市裡,還是城市吞噬了他們?回到最根本的問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無法再享受著大城市帶給他們的便捷生活?是否當他們習慣了大城市的快步調後就是失去一切的開始?有太多太多疑問想問,《巴黎寂寞不打烊》宛如一部對現代住在大城市裡的人們的大哉問,導演讓寂寞成為他眼中城市人的通病,能夠治療這種病的,除了心理醫生,就是自己了。導演認為找到病源才能對症下藥,而唯有徹底治療好自己,才有辦法好好愛自己甚至愛人,於是《巴黎寂寞不打烊》像是又不像是愛情電影,但仍舊可以從這不快不慢的日常節奏步調中,去感受導演放入裡頭的微微浪漫。

「了解問題並不一定可以解決問題,但想解決問題肯定得先了解問題。」

這段話是我認為整部電影最為重要且具有意義的,在觀眾還不了解雷米與梅蘭妮的過往之前,並不曉得為何他們會對現況感到焦慮?明明他們是屬於他人眼中算還滿順遂的兩個人,當公司為了順應時代變遷決定大裁員時,只有個位數的人能夠留下,並在上司介紹下升職,雷米便是其中之一,而長期投入癌症研究的梅蘭妮更是獲得賞識,得到下次研究發表負責主講的機會,本來是值得開心的消息,但對他們來說卻不是這樣的。那種沒來由的壓力造成他們生理出現各種狀況,最為顯著的就是睡眠問題,於是雷米與梅蘭妮先後去看了心理醫生,剛開始可以看得出他們對於來看心理醫生是否有效這件事有所存疑,可又無計可施之下覺得可以姑且一試,只是隨著看心理醫生的次數增加,和醫生談話的時間增長,雷米和梅蘭妮終於願意敞開心房,把自己整個人安心的交付給醫生,告訴他們關於自己不願對談的過往,讓醫生能夠了解他們,進而試著從中找尋解決的辦法。



「有時候脆弱反而具有力量。」

就我自己的情況是,從大學到步入職場,都有許多人是從外縣市來到台北,因為他們認為大城市熱鬧、發展機會多,雖然相對的物價什麼的都高,但比起過去生活的地方,大城市是有股莫名的吸引力的,所以他們願意離開家人、放下一切從零開始,不過也有人的情況是,是單純的想要離開故鄉,因為各種不同原因。像是雷米與梅蘭妮,他們都不是巴黎人,可卻都選擇來到巴黎,而觀眾便是隨著他們和心理醫生的談話知道了他們的過去,同時亦跟著他們找方法去正視心裡的陰影、然後重新認識自己、找回自己。過去經歷過的不好,成為了雷米與梅蘭妮過不了的關,妹妹的早逝讓他充滿著歉疚感,「怎麼可以只有他一個人活著並長大」的自我質疑壓得雷米喘不過氣,看著父母早已走出傷痛更是讓他覺得自己不可以這麼快就走出來,「他不該用妹妹沒能來得及展露的笑顏去享受人生」成了他活到至今的態度,這也是為什麼他被公司留下了非但沒有雀躍,反而還感到無助的原因,他覺得自己不論是妹妹的事還是同事遭裁員的事,都不應該只有他一個人這麼幸運。

至於梅蘭妮,年幼時父親選擇拋下她與妹妹還有母親離開,長大後母親又決定和新對象搬到別處展開新生活,比起父親她更加厭惡母親,因為她對父親已經沒有印象了,但是母親不一樣,她獨自養活她們姊妹,她對她是抱有著更加濃厚的情感,所以比起父親她當然會更無法釋懷母親的離開,即使當時是她賭氣不跟母親一起走。從父親再到母親的離開,使梅蘭妮對於「在一起」的渴望更為強烈,她害怕離開這件事在她身上發生,於是她比任何人都還來得用力去愛,結果卻是當男友提出分手時,所受到的傷害就越大。幾次經驗下來讓梅蘭妮不敢再去愛,害怕再次受傷的念頭總是使她卻步。

可不管是雷米還是梅蘭妮,他們都想要生活有所改善,解決連日來困擾著他們的問題,所以他們都找上心理醫生,努力的想要解讀醫生話裡的意思,他們試圖重新與他人產生連結,再次嘗試著去認識新的人,似乎只有這樣他們才有機會找到新開始的契機。首先他們都認為在現代,最方便也是最快的,就是透過社群網路,他們一個是創立臉書帳號,一個是下載交友軟體,他們都想從自己所認為的可能的原因開始面對,而確實,某些改變真的發生,跟前陣子比起來,他們都似乎找回了生活樂趣,只是很快的他們意識到,這些都是短暫的,像是一劑麻醉藥,當藥效過了、痛楚還是會繼續,他們得做的是找到真正的原因,然後去正視它,不再讓它成為自己變得畏懼無助的藉口,而是要反過來讓它成為自己的力量才是。


剛開始抓不太到《巴黎寂寞不打烊》的節奏,還有電影想要說的重點,幾場戲的安排也稍微摸不著頭緒,加上被「愛情電影」所制約住,以至於前半段會對《巴黎寂寞不打烊》提不起勁,可當習慣了電影節奏,也意識到了這其實不是一部愛情電影之後,便會不自覺將自己被侷限住的視角打開,用更全面性的角度來看電影,這也終於發現了導演的用意與用心。例如本以為只是一次卻出現頻繁的雜貨店與老闆,最開始沒想到過導演賦予這間雜貨店與老闆的存在意義,所以會對明明無關緊要的這角色與戲浮現「又不重要而且又不好笑」的有完沒完的想法,可當心理醫生表示自己很肯定梅蘭妮透過交友軟體交友的突破,卻同時對這新形態交友方式提出疑問的時候,就瞬間明白了這安排。

雷米和梅蘭妮出現在了雜貨店裡好幾次,他們也都會聽老闆的建議購買商品,可都感覺得出來他們並不在乎老闆說的,那種「隨便啦」的感覺很直接,但到了兩人輪流進來購買貓食,就明顯有了不同的態度,他們樂意且真心的和老闆交談,到了最後他們甚至是會主動向老闆搭話,更會為了自己搶先老闆一步將商品放入購物車內驕傲不已。認識人不難,難的是要怎麼變成朋友或者變成戀人,假使他們只去過了那麼一次就再也沒有光顧,他們就永遠停留在店家與客人的陌生關係,他們與雜貨店老闆的關係轉變是漫長的,是需要時間去培養的,並不是花個一天就能夠達成的。社群網路、交友軟體是加速、省略了這過程,直接跳過「認識」這階段,直接給予了使用者想要的「結果」,不過這就回到上面提到的,這些都是短暫的,當一時的激情淡去,剩下的會是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尷尬,可能它們所帶來的方便與快速能隨時緩解偶爾的寂寞,可這真的是我們想要的嗎?難道不會想去追求一段長久關係嗎?甘心滿足於這冰冷的歡愉,還是想要得到溫暖的交流?

巴黎寂寞不打烊》是部溫暖真摯的小品,導演用很輕鬆的方式去緩解城市人的沉重,我很喜歡導演的編排。雷米與梅蘭妮住在同個城市,甚至他們還是隔壁棟的鄰居,卻直到最後都沒有真正的接觸,可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他們是有關聯的,他們曾一起在同個時間點回到家,走道窗戶邊打開窗戶看著外頭,可能抽菸可能喝咖啡,他們也曾先後走進藥局買藥、去到雜貨店添購日常用品,也不小心的養了同隻貓,太多太多的一起他們卻不知道,宛如幾米《向左走向右走》裡的情節,是導演所認為城市才會有的浪漫,茫茫然海中遇見,亦或錯過,都是城市幾乎成天上演的戲碼,時刻存在著怦然心動的一瞬,是導演眼裡屬於大城市的模樣。

作者:老子(OldMan) 【老子不負責任電影文】

本期焦點-【v.760】 2020/0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