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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覺醒的成長故事，從來不曾像《肉獄》（Grave，2016）這樣新鮮甜美。

　　《肉獄》，英文片名《Raw》，在 2017 年金馬奇幻影展以驚喜場的形式限定放映。這部作品在國際各大奇幻影展獲獎連連，也在去年（2016）坎城影展國際影評人周，拿下費比西獎。好評熱傳，許願希望《Raw》可以來臺灣影展放映的呼聲，從去年就聽到現在。

　　金馬奇幻影展的驚喜場活動行之有年，會放出少量線索讓影迷進行猜謎，並要到電影播映的當下才會公布片名與完整資訊，讓買片觀賞「Surprise Film」的影迷可以獲得滿滿的Surprise。今年一反常態，或許是《Raw》的聲勢太高，從線索公布之後就有許多人一口咬定中獎，影展方也不斷打 pass 讓大家心安，最大驚喜反倒變成進場看金馬會想出甚麼中文譯名。


　　一個奉行素食主義的少女朱絲汀，跟隨家庭中爸爸、媽媽、姊姊的腳步，考上同一所著名的獸醫大學。在大學的迎新活動中，她以菜鳥的姿態被惡整，被迫吞下動物內臟，開始出現邪門的劇烈反應。畢生第一次接觸到肉食的味道，朱絲汀打開了心中的禁忌大門，發現在她身體中埋藏的「肉」慾，遠遠超過自己所能想像……。

　　生猛、駭俗，是《肉獄》常被貼上的標籤。自從坎城影展傳出有兩名觀眾在觀賞途中暈倒就醫，「獵奇」、「噁心極限」的貼紙就一直沒辦法從這部電影的身上撕下。

　　當然，《肉獄》是一部無庸置疑的限制級電影，但它的尺度其實沒有外界謠傳得那麼驚人。女導演茱莉亞迪克諾（Julia Ducournau）處理血腥場景的手法非常節制，電影著重的焦點在於「食肉的感官」而非「肉」。

　　殺戮與生食，都只是導演傳遞朱絲汀心中感受予觀眾的媒介，《肉獄》無意驚嚇觀眾，也不願剝削血漿與女體。電影雖然以驚悚片之姿面世，卻少見驚嚇觀眾的「Jump scare」，也不會刻意把焦點聚焦在模糊血肉之上。這讓《肉獄》更像是一部不畏禁忌的少女成長電影，而不是以少女主題做包裝的B級恐怖片。


　　與許多優秀的成長電影一般，《肉獄》關注一位成長中的少年人，並且試圖表現她如何在社會期待與「自我發展」之間拉扯。我們看到電影中出現服從高年級權威的大一新鮮人、為了愛美而傷害自己的胖女孩、全家考上同一所大學的世襲安排。有趣的是，這並不只是一個奔向自由的過程，朱絲汀在成長路上的第一個交叉點，就是她要在拉力的兩端中尋找自己的平衡。嚴謹的家庭教育讓朱絲汀擁有保守、安定的價值觀，而她的姊姊卻在各種駭俗行為中把她推向不可測的深淵。

　　這個拉扯是有趣的，《肉獄》展示的成長不是從一端走到另外一端的直線過程，而是一個在兩端之間搖擺，試圖辯識自己的情境。朱絲汀會從父母的約束中覺醒，卻也同時要對抗意圖釋放她的姐姐。當那些貼著「做自己」標籤的行為端送到她面前，她必須找到真正的自己，而不單單是從第一個勢力的宰制中，切換到第二個。


　　電影中，出色、搶眼的色彩運用充分強調了身處花花世界的焦慮感。導演透過搔癢、脫皮、撕咬等感官痛苦，來強調朱絲汀內心的感受。觀眾被音效與畫面呈現渲染，一個簡單的小動作就能引起共鳴，覺得自己好像正在承受主角的痛苦，身體也會跟著不自覺發痛發癢。

　　這個過橋確保了主角與觀眾的連結強烈，當她被迫做出自己不願意的行為，我們與她一起感到不安（雙方都無法確定銀幕上接下來會發生甚麼）；當她的身體不適，我們也與她一起感到痛苦（主角因為故事設定、觀眾則被影音效果折磨）。

　　這些鏡頭上的調配與寫實化妝的呈現，有意脫離恐怖片的娛樂意圖，而將感官效果的使用，回歸到更本質的問題上──我們如何理解銀幕上的情境氛圍、角色情緒、人物關係。


　　電影尾段，當朱絲汀終於要衝出兩者的擺弄，我們卻看到一個意外寬心的答案。《肉獄》在故事的結尾展現出高強的包容能力，把女主角的個體變異拉長詮釋，並讓觀眾發現，主角對抗的加害者其實也活在屬於她們自己的痛苦中。

　　結尾的秘密揭露，在電影呈現中或許就像午夜雲霄飛車的最後一段高潮，放回故事裡看卻又有體會。我們一直跟隨著朱絲汀的腳步，感受她的痛苦，與她一起害怕他人、害怕自己的轉變，但離開了這個情境，朱絲汀成長之旅的最後一站，是同理。

　　不管是保守的、或自由的思想，那只是朱絲汀遇見的「他人」在他們各自的成長歷程中消化痛苦所得來的答案。我們的主角在痛苦中找到自己之後，也可以找到真正的他人，祕密被解開、傷害被原諒，《肉獄》用生猛的血肉傷口掩飾成長的痛苦與不安，試圖給予每一個角色鮮活的立場，而不再只是單獨的成長故事。

　　於是，我們在銀幕上所見的覺醒歷程，從來不曾像《肉獄》這樣新鮮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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