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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都市夢境中,細察人情──西城童話


《西城童話》故事展開,是一本大型的都市童書。引自柴可夫斯基《胡桃鉗》中的克拉拉與胡桃鉗,他們兩人既是公主與王子,也是天真的小女孩與負傷的守護者,當中用以做為主軸的情感不是愛情,而是悲傷,是每個角色可以共享共有的相濡以沫。

  電影《西城童話》是葉天倫策畫「臺北愛情捷運」的作品之一,這個以「捷運」為主題的計畫,讓五位導演合作,執導六部作品,其中登上院線放映的有「大橋頭」《愛情算不算》、「新北投」《五星級魚干女》,再來就是這部於今年(2017)初上映的「西門」《西城童話》。

  其實,以西門捷運站為故事背景的電影不在少數,2006 年有彭于晏阮經天主演《六號出口》;2012年主打郭品超安心亞的《西門町》;甚至連臺灣第一部「喪屍」類型電影《Z-108棄城》也都將故事地點選在西門町,似乎已經讓這個地標,成為臺灣電影中都市魅力的重要舞台。

  從質感看,《西城童話》仍有近年臺灣商業電影的特性:浮誇、強調速成的喜劇效果。然而,這部電影卻也表現出難得神采,緊密抓住故事主題:「都市人的悲傷」。在觀眾對國片信心低迷的當下,能夠從電影中看到激發靈光一現的創作能量,著實令人開心。


  都市的生活型態,標誌出個體的獨立。不少影視作品試圖還原現代化地區的早期生活,日本電影《永遠的三丁目的夕陽》(ALWAYS 三丁目の夕日)以時代記憶重現純樸民風,2015 年臺灣電影《風中家族》也嘗試以火災、婚禮……等等地區性的悲喜事件,去重現眷村生活的緊密連結。時代變遷,鄉里小城走向繁華都市,每個人好似都從哪裡告別親友、都從何處遠赴異地,一群異鄉人集結在都市,各有各的辛酸苦楚,於是見面談笑,腦裡想的也都是自己的心事。

  「它(西門)把我們心裡的苦痛,全部都接住了。」電影中,向紅包場歌女求婚的西門町老兵,說出串聯全劇的關鍵台詞。《西城童話》嘗試描繪的是這樣一種眾生相:在都市中每一個彼此相遇的人,背後都有說不出的悲傷,我們無法真正同理對方,卻能在陪伴中互相諒解。

  西門是個富包容性的地點,它承載了每個孤獨個體的差異,葉天倫試圖在《西城童話》建構的場景是流浪者的天堂,寬厚對待每則人生故事中的獨特悲傷,又做出互相諒解的共同允諾。

  《西城童話》故事展開,是一本大型的都市童書,片中兩個主要角色,分別是造型師小虎(郭書瑤 飾)和流浪漢西門慶(李李仁 飾)。引自柴可夫斯基《胡桃鉗》中的克拉拉與胡桃鉗,他們兩人既是公主與王子,也是天真的小女孩與負傷的守護者。《西城童話》當中用以做為主軸的情感不是愛情,而是悲傷,是每個角色可以共享共有的相濡以沫。


  呈現悲傷,《西城童話》在幾場戲中的色彩運用確實可愛。例如,慶在流浪的居所中陷入過去與妻女的回憶,後一個畫面接上他哀傷的側臉佔據整個鏡頭,在青藍色的光線中落下無聲的淚珠;又或者是小虎在居所回憶往日母女情,在暗紅燈光中潸然淚下。或藍或紅,花花顏色為主角們的形象加上一層濾鏡,確保了每個人情感的純粹、獨一無二。

  電影尾段有一場實現主題意義的關鍵戲:慶打造一面廢墟電視牆,用腳踏車發電的方式,讓小虎母女在回憶中和解,他同時也透過眼前景象,重見自己忘不了的妻女。這場戲中,三個角色同時彌補自己的遺憾,小虎母女重拾陪伴,慶也補全了家人在生命歷程中的缺席。

  這場戲的層次鮮明,我們先看到小虎與媽媽(楊貴媚 飾)的和解,然後再轉到慶的身上,讓慶看著電視牆上的畫面,連結回自己的生命故事──每個人的悲傷各有不同,但一經串起,卻意外地做到互相治癒的效果。如此看來,這面在廢墟(臺北戲院舊址)中豎立的電視牆,就成為西門町中的一面電影銀幕,慶看著小虎母女,就像是我們在戲院中看著電影。這都是孤獨人發明的療傷方法:看別人的故事,治癒自己的生命。

  電影終了,角色的個體哀傷,在一次次相濡以沫中化解,建立讓寂寞弱者互相舔舐傷口的場域,是西門坐落在都市中無言的溫柔。而小虎與慶、克拉拉與胡桃鉗,他們互動像是朋友,街坊說他們是對情人,其實他們也能做父女。一層層往下撥弄的情感,或許讓《西城童話》顯露一分怪異,卻也有一分真誠。

作者:橘貓 【橘貓‧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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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焦點-【v.589】 2017/0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