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曜日式散步者》新時代與詩
我不認為黃亞歷導演的《日曜日式散步》會是一般觀眾喜歡的作品,它的步調抒情、緩慢、零碎、意識流,猶如催眠師,然而《日曜日式散步》的好,又是那麼地顯而易見,在實驗技法的基礎中,包覆進歷史厚度,產生出一部既是紀錄片又是實驗電影的奇妙之作。
我不認為黃亞歷導演的《日曜日式散步者》會是一般觀眾喜歡的作品(即使影片獲得許多獎項肯定),它的步調抒情、緩慢、零碎、意識流,猶如催眠師,將觀眾拉進詩與藝術與超現實與大時代的漩渦中,攪動糾纏無法分離;我在情感上喜歡著《日曜日式散步者》,影像與聲音的搭配很美很精緻很有意思,但影片出現大量詩作,這些作品往往一閃即逝,我還來不及消化前一首詩的內容,下一首作品已經接續出現,看的有些茫然與辛苦,甚或對「風車詩社」成員或是對影片歷史背景感到距離與難以投入情感。
然而《日曜日式散步者》的好,又是那麼地顯而易見。
電影時空從1935年跨到1952年,從日治時期講到228事變,主角是1930年代引介超現實主義進入台灣文壇的詩人社團「風車詩社」成員們,透過這些青年們從對西方文學與藝術的嚮往與新舊文學的爭辯與台灣與日本文學定位的自省自問與國民政府來台後的希望崛起與崩落,看見台灣近代歷史的變遷樣貌。
《日曜日式散步者》片中不斷出現時鐘畫面,時間在電影裡有多層意義,一是過往時空背景的重建(包括現代演員的重演),那些發生了的歷史事件與人物的不被遺忘,一是文化的相互影響與延續,「風車詩社」成員與達利、畢卡索、尚考克多等人作品經過交叉剪接,既有成員們對仰望作者(作品)的致意,也有「風車詩社」成員在前人作品中獲得啟發,加以吸收反芻並創造出屬於自己心靈之聲(偉大藝術不會隨時間消逝,而是成為後輩的思想養分),更進一步來看,黃亞歷導演的《日曜日式散步者》,利用音樂、影像、意識流敘事,將前人作品拆解與重組,創作出不同於往的作品,不也有回顧過往(吸收)、思索當代(反芻),放眼未來(影響後代創作者)的動人意義嘛?
此外,《日曜日式散步者》片中反覆出現的食物畫面,食物既可表現經濟的起伏變化、亦可藉「食的差異」看見時代背景的變遷,而食物與詩作的交錯出現,也可延伸解釋:食,維繫人的「肉體生命」,而藝術(音樂、詩作、繪畫等)則維繫人的「精神生命」(精神糧食)之意。
《日曜日式散步者》是我第二次觀賞黃亞歷導演作品(之前在金穗獎看過導演的實驗短片《待以名之的事物》),對我來說,《日曜日式散步者》有點像是導演短片的延伸,在實驗技法的基礎中,包覆進歷史厚度,產生出一部既是紀錄片又是實驗電影的奇妙之作;另外,《日曜日式散步者》也讓我想起畢贛導演的《路邊野餐》,這兩部影片都提到時間(打破時間的侷限),也不約而同以「詩」作為影片靈魂,讓詩作在音樂與聲音與影像的輔助下,有了更大的想像空間,時而直率時而迂迴,時而現實時而魔幻;最後,我一方面慶幸自己在戲院觀賞《日曜日式散步者》,若是在家看DVD,一來精神難以集中,二來影片處理細膩的各種細膩音效,大概都會被疏忽掉吧(當然,家裡有一整套厲害家庭劇院系統的朋友不會有這個問題),但我某方面卻又覺得《日曜日式散步者》其實比較適合在家慢慢看,至少可以按暫停鍵,然後慢慢咀嚼影片中出現的詩作或是思考導演想傳達的議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