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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旅行:專訪《一首搖滾上月球》導演黃嘉俊


對黃嘉俊來說,拍這部片最大的收穫,是看到這些爸爸在極其高壓、外人無法想像的處境中堅挺起來……這個社會上,很多人在不同的感情關係,去計較愛的收穫跟付出,但對這六個家庭來說,無悔、奉獻是唯一能走的路,付出愈多,力量就愈大。



紀錄片《一首搖滾上月球》聚焦家中子女罹患各種罕見疾病的「罕爸們」,他們一方面照顧罕病兒而心力交瘁,卻也展現了高度的意志力, 共組搖滾樂團「睏熊霸」,試以對世界吼出Rock之聲。

導演黃嘉俊耗時五年拍攝的《一首搖滾上月球》,拍攝契機得從十年前說起,「2004年,我弟在罕病基金會工作,當時需要一個具備攝影專長的志工,我就被他拉去,並開始接觸這些罕病兒的父母,陪他們生活、觀察他們的作息,因此更加認識罕病家庭所處的環境。」
輾轉,黃嘉俊06年拍完《飛行少年》,08年完成上映,接下來便決定將攝影機對準這群罕病家屬們,「一開始,沒有心理準備要拍多久,我選擇將自己丟進這個環境……體會他們對家人、親情、疾病、理想之間的拔河,這種狀態很吸引我,畢竟,有一天我也會結婚,也可能以別種形式面對類似問題。此外,我也想知道這些罕病家屬們不同階段的狀態是什麼樣子。」



罕病基金會有個合唱團,這個罕病合唱團每年有北、中、南周年表演,唱些口水歌,邀請家屬跟企業一同觀賞,有一天,當黃嘉俊拍到勇爸、巫爸……等六位老爸聚集聊天,他們說到:「我們現在看起來滿專業的,出去表演很受歡迎,乾脆組個搖滾樂團如何!」以前玩過樂團的黃嘉俊認為這個主意太棒了,也就積極敲邊鼓,催生「睏熊霸」的誕生。
「我大學時玩爵士樂團,既表演、也教學,退伍後組了搖滾樂團,參加過比賽,後來我覺得比較沒時間走音樂這一塊,就放棄了音樂夢。某種程度,睏熊霸也完滿了我對音樂的想望。」

黃嘉俊帶著睏熊霸去福隆散心,設下入選海洋音樂祭的目標,隨時間推展,捕捉進階性的進步。「認識很久的四分衛樂團阿山老師,知道我在拍片,也深感好奇,當時四分衛還沒重組,某種程度也遇到一種人生的困頓……當見到六位罕爸,阿山老師立刻受到衝擊,隔天他就寫了兩首歌,並主動說:『我要來當他們的老師!』長達兩年,每週教罕爸們練團,即便拍完了,練團還是會去。」



一般而言,每個罕病家屬都要花上十年的試煉,去了解、及面對孩子永遠不會好這個事實。片中這些爸爸也都經歷過這段時期,就拍攝的時間點來講,儘管他們已經走出最艱難的時刻,其間的磨難一般人也都可以想像,但在鏡頭長期的捕捉下,他們亦難免透露出脆弱、傷感的一面,「拍攝時,我不會提醒他們『我在拍紀錄片』,他們也不知道導演拍的東西要幹嘛,我和我的團隊,跟罕爸們隨性、隨和地生活在一起,他們對我的存在很泰然自若,那出自平時的經營跟相處的溫度,導演對他們來說,如同隱形人一樣,他們不會故作堅強,不會故意說一些平時不會說的話。」

黃嘉俊表示,前作《飛行少年》可能還有訪問,將一些往事用話表達出來,《一首搖滾上月球》幾乎沒有專訪的成分,他沒有意識要去決定觀點,而是純粹希望記錄下罕爸們的生活種種細節,去引動觀眾的省思。但在美學的詮釋上,兩者差異不大,都是黃嘉俊看待世界、看待生命的方式。



一首搖滾上月球》拍攝長達五年,累積12T容量的龐大影像資料,「剪接師陳曉東老師幫我完成前半期,後半期我自己在剪接室關了半年,嘗試把味道跟精神勾勒出來,前一部《飛行少年》素材太多,剪得很痛苦,這次想脫離宿命,無奈紀錄片跟作者的連結太深,還是逃脫不了這個宿命。」

很特別的是,電影後段,將新聞兇殺事件跟勇爸走失的事件穿插剪在一塊,產生一種對照與宿命的況味,頗引人好奇……黃嘉俊說,當時那個新聞發生跟勇爸走失的時間點非常接近,彷彿命運安排,都是單親爸爸、都是開計程車,小孩子都是得了同樣的病,在那個段落做一個對照,可以引發觀眾思考,假設任何一個爸爸沒有熬過這一個晚上,他還是有可能會走上這一條路。



對黃嘉俊來說,拍這部片最大的收穫,是看到這些爸爸在極其高壓、外人無法想像的處境中堅挺起來……這個社會上,很多人在不同的感情關係,去計較愛的收穫跟付出,但對這六個家庭來說,無悔、奉獻是唯一能走的路,付出愈多,力量就愈大。
「影像工作者本來就需要好的故事素材,我相信,能感動的我故事,也能感動別人……」黃嘉俊把紀錄片當作一個特殊的人生旅行,充滿新奇、好奇,就算很苦,也是有深度的探險,積累出來養分和智慧是別人所不能體會的,「引起社會關注是附加價值,得獎也是其次。自我的滿足、增長,以及捕捉他人過著怎樣的生活,是我拍片的原則跟前提,說一個動人的好故事,更是我向前衝的使命。」

作者:保溫冰

本期焦點-【v.415】 2013/1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