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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禍》導演烏姆特達格訪談整理


第62屆柏林影展「電影大觀」開幕片《嫁禍》,敘述一個家庭、兩個女人、無數的秘密…本期e週報特別刊登導演烏姆特達格訪談整理。

嫁禍》是關於不同文化以及不同世代相互交織的電影,這與你本身的背景有關係嗎?

不,完全沒有。我在維也納出生,父母都是從土耳其移民過來的庫德族(Kurdish)。我的父親是勞動工人,母親則是家庭主婦,我從小生長在藍領移民聚集的第20區,並且沒有任何的藝術背景。也就是說,像我這樣的人能拍出一部電影、並且在柏林影展放映,簡直可說是個奇蹟了!不過這並不是驅使我拍電影的最主要因素。

最早我是從母親這個角色出發,她是個堅守舊時價值與規條的女人,她相信這些價值,並認為遵從這些就可保護家庭,那是支撐她生活的唯一動力。接著我注意到迎娶土耳其小老婆的這一現象,儘管並不是非常普遍。事實上,在某些國家,若是發生像《嫁禍》中老婆生病的情況,有些丈夫也會選擇迎娶小老婆。因此我想,也許在某些情況下,大老婆為了照顧整個家庭,會自己安排招納小老婆。

這想法讓我覺得非常有趣,因為土耳其比其他地方都更重視名聲,一個家庭在鄰居以及社會上的評價非常重要。他們的子女成就如何?他們在外人面前表現出怎樣的形象?在這樣的社會結構下,任何人必然承受著壓力─不僅要維持本能,更必須表現出超越本能的一面。就像是被套上精神病患的束衣,你的生活變得非常緊繃。你感覺無法對任何人敞開心胸,因為你所說的一切,都會被解讀成軟弱的表現,而這往往使人更加孤立和寂寞。

因此我開始思考,若是有一位老婦擔心自己不久人世、因此必須安排整個家族得到妥善的照料,她會選擇甚麼方法?最可行的當然是從其他國家找來二老婆入門。

是否你覺得影片透過女性的角度陳述會更有力道?

當然,在我看來,女性多半有著更具吸引力的故事。我對性別沒有任何偏見,只不過電影史上有關女性的電影,數量依舊不多。95%的電影都在講男人的故事,女性在其中只充當花瓶,這對她們非常不公平。她們之間有很多有趣的故事─包括本片。對我來說,如何調配《嫁禍》裡男性與女性角色的戲份,是非常重要的任務。

語言也是片中一個很重要的主題:家庭的某些成員會藉著說德語來忽視新嫁娘的存在。而當她也開始學習德語時,似乎代表她朝著解放的目標跨出一大步。

我很確定沒有人能說我拍的是一部呼籲種族平等的電影。我不喜歡那個詞彙,也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樣的題材,因為我認為真正的平等根本就不存在。有各種理由能讓人在一起生活,而這部電影並不是要呼籲甚麼,它只是對現實的觀察、對事件的觀察,它之所以存在並非出於算計、而是出於一種需要,一種尋找原創敘事的渴望。

雖然你不想拍一部有關種族平等的電影,然而事實上正好相反,《嫁禍》裡呈現的正是在奧地利社會裡的一個小小封閉社會。

想避開這議題無疑是太過天真,當然,最後我還是得面對他。在維也納,這是個會持續受一兩代人討論的議題。但我認為這故事要是設定在奧地利的蒂羅爾(Tyrol)山城,同樣也說得通,也許不會是二奶,而是一個嫁做人妻的年輕婦人。《嫁禍》是一個家庭的故事,有著許多不同的價值觀彼此衝撞,一個30年前移民至維也納的中國家庭也可能會有著同樣的問題,這是一個與移民有關的主題,但並不全然與特定的文化有關。

為什麼選擇了土耳其文作片名,“Kuma”又是甚麼意思?

事實上,我們也曾用過德文的片名,但在剪接的時候,影片的情感轉向了另一層面,小老婆變成催化整個家庭的關鍵角色。她身為一個外來者的出現,引發了滾雪球般的效應,因此我們認為有必要重新考慮影片的片名,讓觀眾第一眼看到的時候,不會直接聯想到任何一件事,與此同時又能表彰出影片中,家庭內有著不同語言與文化的現象。

“Kuma”在土耳其文中指的是“二老婆”,這片名很確切地說明了那個因婚姻而被帶入電影中維也納家庭的年輕女人。

你是如何尋找演員?

我們分頭在科隆、柏林、伊斯坦堡以及維也納找尋合適的演員。據我的製片Michael Katz表示,《白色緞帶》後就不曾有這麼大範圍的選角。雖然我的母語是庫爾德語,但考量優秀的庫爾德演員不易尋找,因此後來我們還是選擇了土耳其的演員。我們前往土耳其選角,是因為片中兩位最重要的女性角色,無庸置疑需要土耳其女星出演。很快地,我們就發現新嫁娘這角色簡直就是為碧根阿卡雅(Begum Akkaya)量身訂做的;而大老婆這角色,我們從一開始就非常希望由妮哈爾柯達斯(Nihal Koldas)出演,因為她同時具備堅毅與脆弱的雙重特質。至於家中的其他成員,主要來自維也納當地,而且多數都為非專業演員。而演偽新郎一角的演員,則是我前作《Papa》的男主角。

嫁禍》這故事發生在一個不同文化相互交融、難以清楚劃清界線的灰色地帶。而你的敘事充滿了許多的曖昧性,並且透過這樣的策略,刻意地誤導觀眾,讓他們在最後揭曉時感到震撼。

一開始故事看來很理所當然,觀眾會有所期待,然而到了某一個點上,他們必須重新思考到底發生了甚麼。不過這並不是一個策略,編劇和我認為這在故事的講述上是必要的,因為他能讓觀眾看到更多不同的層次。

不久前你的短片《Papa》獲得了德國馬克斯奧菲電影節最佳首部作品大獎。是否你偏好從家庭題材中尋找靈感、並且獲得故事的戲劇元素?

是的,當你講述一個故事的時候,你必須先能讓自己對故事有所投射、並感同身受。在蒐集資料的過程中你會得到很多有參考價值的素材,然而接下來你卻必須審視自己的內心,透過自己的眼光重新看待這一些事件。當然,你自己生長的家庭,會是最有效的素材來源,畢竟,我們在成長過程中都會有些獨特的情感、喜悅、恐懼以及懊悔。

然而,我不認為自己的經驗,是講述故事的唯一途徑。我並不是整天做在椅子上,思考如何將自己的情感拍成電影,需要做的功課還有很多。在短片《Papa》裡,我跟男主角接觸的經驗很重要,我曾幫他拍過MV以及紀錄片,因此對他這個人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並因此激發了作品的靈感。

作者:e週報編輯部

本期焦點-【v.372】 2012/1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