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摯愛》無人倖免
《烈火摯愛》沒有英雄,因為在選擇或變動之間,無人倖免地成為共犯。而那個從頭到尾都沉默不語、但一切卻看在眼底的男孩,最後在隔離牆上鑿出了一個小洞,貼眼看出去的是家鄉、異土,還是渴望已久的樂園呢?
也許是因為外國人在我們眼裡看來都長得差不多,你可能要花一點時間才恍然大悟《烈火摯愛》(Inch’Allah)的女主角既非猶太人、也非阿拉伯人,而是一個來自加拿大魁北克的醫生。隻身來到不時有爆炸與衝突發生的敏感地帶,每天穿越以、巴邊境去幫助病患,你不會懷疑她的理想性。但她也沒想當個聖人或拿諾貝爾獎,而是試圖不帶偏見地與兩邊交往。於是出現了這樣的關係:她住在以色列區,每天早上跨越檢查線去巴勒斯坦區行醫;她可以跟樓下的以色列女兵結伴去舞廳跳舞喝酒,卻不妨礙她和巴勒斯坦孕婦變成好朋友。然而一旦進入對方的生活,動了感情,無論是有所認同,或是受了刺激,這個自以為的平衡,便開始不知不覺傾斜。甚至你以為不過是想向對方證明自己,卻無意之間成為幫兇。人道與情誼,也變得脆弱不堪,難以回首。
近年加拿大電影也像法國一樣,觸角愈伸愈廣。特別反映在這幾年入圍奧斯卡的片子上,《再見了,拉札老師》(Monsieur Lazhar, 2011)的男主角是阿爾及利亞的政治難民、《愛在戰火迷亂時》(War Witch, 2012)的主角則是被當作戰爭女巫的非洲少女,都不是關起門來自怨自艾。但本片的民族仇恨與歷史糾結,更容易令人聯想到連中文片名都很接近的《烈火焚身》(Incendies, 2010)。我不確定這只是巧合,還是一股風潮,而魁北克懸而未決的獨立問題是否也有推波助瀾呢?嚴格說來,我並不覺得本片在形式內容上超越了前述的珠玉之作,但它很特別地選擇了魁北克女醫師做為焦點,她像試紙一樣地檢驗出以、巴彼此的無奈與不滿,也成了導演昂娜伊絲芭波拉法雷特(Anais Barbeau-Lavalette)的代言人。讓本片在政治、種族之外,更多了一股女性觀點在其中。
飾演女醫生的艾芙琳布荷許(Evelyne Brochu)和她在《花神咖啡館》(Cafe de flore,2011)一頭波浪般金髮、令男主角意亂情迷的性感形象,判若二人,表演襯職。但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飾演巴勒斯坦孕婦的莎賓娜奧扎尼(Sabrina Ouazani),她把角色歷經丈夫入獄、視愛情結晶為希望,到丈夫被判刑二十五年、她也在交通管制中難產失去孩子的劇變,詮釋得深具張力。但是來自族人的落井下石,她對女醫師爆發的不滿,以至於最後成為所謂聖戰鬥士,更讓我們看到義無反顧的背後,其實是更讓人心酸的苦無出路。
《烈火摯愛》沒有英雄,因為在選擇或變動之間,無人倖免地成為共犯。而那個從頭到尾都沉默不語、但一切卻看在眼底的男孩,最後在隔離牆上鑿出了一個小洞,貼眼看出去的是家鄉、異土,還是渴望已久的樂園呢?
作者:聞天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