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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雷司》改變的勇氣


導演藉由虛假的美麗與真實的醜陋做出有趣且鮮明的對比,更暗暗地隱藏一個問題:你想要活在美麗的虛假中,還是醜陋卻擁有改善空間的真實之中?

一部有趣的動畫電影,其劇情不一定要創新,有時即使故事內容和人物刻劃都是意料之中的老套路,透過美麗夢幻的視覺經營,也能提供觀者賞心悅目的美好享受,由Illumination Entertainment出品的3D動畫《羅雷司》即為如此。如同多數以兒童為對象的動畫,這部電影除了有冒險與情感兩種元素之外,還有簡單卻深刻的哲理,讓人不但有熱鬧、歡樂的好戲可以看,同時也能獲得小小的反思。

羅雷司》改編自美國著名作家及漫畫家蘇斯博士(Theodor Seuss Geisel,1904-1991)發表於1971年的經典同名兒童文學作品,這是蘇斯博士的著作第四度登上大銀幕。故事發生在一座名為絲呢鎮的小鎮,這裡的街景明亮、乾淨,有花草樹木,加上開朗樂觀的居民,呈現出一副生機盎然的景況。但是,仔細看──或者由絲呢鎮的居民唱給你聽──這些紅花綠樹都是假的!沒錯,絲呢鎮沒有真的植物,眼前所見都是塑膠製、猶如氣球般的假花和假樹。因為沒有植物行光合作用,這裡的空氣並不清新,居民們必須花錢買乾淨的空氣,雖然如此,大家還是很喜歡自己生長的小鎮。


如果大家都安居樂業於此,也十分滿足於現況,那麼冒險故事從何而來?關鍵在於主角泰德在心儀的女孩奧黛莉家中看見的毛樹森林壁畫。這幅壁畫一方面點出這個世界曾存在真正的樹──雖然和我們所認知的樹差了十萬八千里──另一方面也激起泰德尋找真樹的想法,因為這樣就能虜獲佳人芳心。有了動機,加上諾瑪奶奶的提點,冒險就此展開。等等,既然是冒險,那麼應該要有相呼應的壞蛋──即反派角色──才對。片中的反派由歐洋氣所擔任,他是一名身形矮小、長相逗趣的商人,獨攬絲呢鎮中所有的瓶裝空氣生意,坐擁龐大勢力。為了不讓真樹重現鎮上,以防自己的生意泡湯,他使出千方百計阻撓泰德的行動,從監視、現身警告、登門攔截樹種子,到鎮上的追逐戰,層層堆疊出驚險刺激的氣氛,尤其是追逐戰的部分,加上慢動作等的特效,完全不輸真正的動作片,也增添一層諧仿的趣味。尋樹冒險讓平凡的泰德顯得不平凡,特別是推倒圍牆、向居民們呼籲的場景更將他形塑成英雄般的大人物,這也是冒險元素中常見的公式。

接著是情感的部分,片中包含了友情、愛情與親情:友情顯現在年輕時的萬事樂和羅雷司的往來,兩人從互看不順眼到後來相互喜歡,這是友誼建立的過程;愛情,指的是泰德對奧黛莉的感情,片中僅透過泰德故意將遙控飛機掉到奧黛莉家,以及泰德的白日夢等行為簡單交待;最後是親情,反映在泰德身上的是家人無條件的支持與協助,反映在萬事樂身上的則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親情,以及想獲得母親的認同卻不可得的失落與沮喪,藉以呈現較為黑暗的人性現實面。由於《羅雷司》在情感上的經營並沒有觸及太多的內在層面,以至於令人感覺不夠深刻,唯有萬事樂與羅雷司的角色形塑較為細膩且有厚度,不過這也是多數卡通人物的扁平性格所導致的共通現象,無所謂好或壞。


至於哲理,也就是《羅雷司》所欲傳達的訊息,與其說是愛護大自然的環保意識,我反倒以為是做出改變的勇氣。固然在萬事樂所講述的故事中,善待自然絕對是首要的重點,但是就通篇故事而言,事實上還有另一層的意義存在。如同前述,絲呢鎮可說是在歐洋氣的統治之下,他不但壟斷乾淨空氣這項民生必需品的銷售權,還在城鎮中裝設大量的監視器監控居民的行動,換句話說,歐洋氣猶如威權體制的代表,而鎮上的居民則是他的所有物,只能接受他所給予的一切,包括訊息與知識。歐洋氣不斷向大家洗腦,讓所有人以為真樹是骯髒的、落葉會造成麻煩,更會招來螫人的蜜蜂,因此居民們才會安於接受塑膠樹,並且心甘情願掏錢買空氣。或許居民們剛開始是被迫接受這樣的生活,但是別忘了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一旦習以為常,就容易產生怠惰的心態,以為這樣過下去也沒甚麼不好──所以他們到底是「愛」絲呢鎮,還是「習慣」絲呢鎮呢?──歐洋氣就是掌握這個人性的弱點,才能成就一人之霸業。

倘若從這個觀點來看,無庸置疑,泰德的行徑更顯偉大,因為他打破「只能接受,不能挑戰」的規矩,起身對抗威權;如果再更泛政治化一些,他近乎是革命志士。絲呢鎮的設定很容易使人聯想到《楚門的世界》(The Truman Show,1998)裡,主角楚門所居住的超大攝影棚,歐洋氣所提供、餵養的一切是小鎮居民們所以為的「真實」,然而殊不知這層「真實」根本是被包裹於圍牆──即為甜蜜的糖衣──內的「虛假」,泰德駕駛挖土機推倒圍牆,打破「虛假」的糖衣,同時也瓦解歐洋氣的霸權,強迫大家正視真正的「真實」:原來真正的世界因為沒有植物而顯得一片荒涼,猶如末世一般。導演藉由虛假的美麗與真實的醜陋做出有趣且鮮明的對比,更暗暗地隱藏一個問題:你想要活在美麗的虛假中,還是醜陋卻擁有改善空間的真實之中?

於是,泰德站出來大聲疾呼:「我們要改變生活方式。」改變過往的習慣、改變沒有真樹的世界、改變花錢買乾淨空氣的生活模式,同時也要改變歐洋氣的威權體制,讓大家成為獨立且擁有自由意志的個人,而非歐洋氣操控的所有物,因此我們可以聽到居民們一個接一個高唱自己的名字,象徵作為人之存在。改變,呼應著萬事樂屋前刻著「除非」的石頭,更是電影末尾蘇斯博士的一番話的最佳注腳。除非勇敢地跨出一步,做出改變,否則一切不會有轉機,我想這就是《羅雷司》所傳遞出的中心思想。

作者:開到荼蘼花事了 【開到荼蘼花事了】

本期焦點-【v.337】 2012/0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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