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騷人:古典與現代對話


不知情的,或許就解讀為時下台北男女跨越斑馬線的青春行影吧,知情的,當初青春就愛模彷前輩的帥氣與叛逆,當然,更想走出自己的型。

陳映蓉的《騷人》是一部很另類的青春電影,但是她不做鄉愁式的成長回顧,也無意以共同的成見經驗來喚醒觀眾的昨日記憶,因為她早已過了少年十五二十時,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年紀,她著眼當下,不耽溺於往事重建,而是以綺麗的視聽效果,直接書寫青春的迷惘,那是人到卅(四十或者五十,亦然),卻依舊不確定生命核心的歎息。

語法、情緒、影像和音樂都是如此現代,骨子裡卻又是極度的古典,看完《騷人》你很想知道陳映蓉究竟腦子裡在想什麼?於是從我接受到的訊息裡,就「動念」、「影像」、「音樂」和「語言」四個面向,來請教導演陳映蓉,以下就是我們在十分鐘的談話中的重點摘要:

問:什麼念頭讓你想要拍《騷人》這種很有主見,不想取悅一般人的電影?

答:《騷人》是我自己對生活時代的一點想法,面對大環境的無力感或者徬徨吧,我無意承載太多意義或目的,純粹只是從小我的觀點來看青春與生命。



問:在《騷人》中似乎看見了王家衛的《阿飛正傳》和《春光乍洩》影像風格?

答:《騷人》能與大師的作品連接在一起,其實,我很榮幸。

確實,王家衛的作品中,我最喜歡《春光乍洩》。電影試映後,不少人提到了《騷人》的視覺美學,近似《重慶森林》和《春光乍洩》,反而是《阿飛正傳》的連結少了一些(至少,我沒有這種自覺),我沒有刻意模彷或重現王家衛的映像氣息,或許是我們見証的青春都有些那麼的慵懶與頹廢吧。

問:在作品中透露或者重現自己的偏愛,其實常見,王柏傑在電影中不時對鏡梳頭的畫面讓我想起了《阿飛正傳》的張國榮;王柏傑與阿部力的互動黏纏,則近似了青春結伴的相濡以沫氣息,恍如《春光乍洩》中張國榮與梁朝偉在他鄉異國相互取暖的氛圍,前者屬於個人的自戀與耽溺,後者則是多了些青春的溫度,更重要的是妳選擇了不安定的鏡頭,反應了不安定的青春特質。

答:大約四五年前,我開始拍了不少MV,合作的攝影師就是拍過《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的周宜賢,當時,我們就有個共識,拍片時盡量不放角架,用手持攝影機的方式拍出一些隨機,浮動的影像,希望能捕捉一點類似浮世繪的人生影像。

問:《騷人》刻意迴避了傳統的戲劇主題,尤其後半段的流浪或者夢遊情境,非常抽象,又曖昧,你何以有如此的美學選擇?

答:其實一開始寫劇本時,我就已經做出「不必太有故事性」的選擇,避開了故事的語法,而是希望透過年輕人的「群象」,來呈現在一個虛實難辨的當代人生中,一些生活的片段,我不想承載太多的使命或是訊息,而是人生除了汲汲追求「成功」,幾乎說不出一個真正的目的,我想拍出了就是那種一覺醒來,人生還是如此前進的「景觀」。


問:《騷人》中大量使用了西洋音樂,首先,請告訴我,你對電影音樂的功能定義為何?

答:那是一種創作選擇,亦是一種風格,基本上是氣氛。我愛音樂,自從拍完《女力》後,我對音樂的依戀就是這般心情,我愛那種聽見音樂就有畫面的感覺,《騷人》有很多場戲都是先選定了音樂,再去拍,我希望把伴隨音樂而生的影像與節奏推到極點,所有的工作人員和演員事先都已聽過這些音樂,可以浸泡在這種音樂節奏與氛圍之中,拍片時難免會有異動,整體感覺卻已夠清楚了。

問:你把所有的英文歌詞都附上了中文字幕,很特別的一種音樂處理姿態,目的何在?

答:電影中的歌曲有些是我先選定的,有些則是SOLER兄弟在看完劇本後,隨之發想而出的歌詞,算是他們用音樂的方式來回應我的劇本,也是一種音樂的詮釋,歌曲因此不該只是電影的背景音樂而已,它有自己的生命,觀眾不但應該聽見,也應看見,從歌詞文字上體會音樂與劇情的互動。


問:音樂不再只是背景,確實是電影音樂很重要的一大步,不過,《騷人》的文字其實另外還有著一種非常醒目的標題形式,大大的字,紅紅的字,王家衛的電影曾經這樣玩過,更往前溯,也非常近似黑澤明和大島渚那個日本電影黃金時期的字幕風格,何以如此?

答:我其實只是非常喜歡一種「直接溝通」的方式,那是老電影才有的形式,有這樣的電影,有這樣的演員,甚至還想彷古,比照前人的做法,在上工作人員字幕時,加上「......」的人名字幕,我愛單純直接,沒有算計的那種古典氛圍,對我來說,那就是一種人與人之間的一種純真。

問:我看到你的原聲帶設計,用了假黑膠的方式,來包裝你的cd,卻又還遵循古典黑膠的內容與形式,讓買家都能在打開原聲帶時,就感受到強烈的古典訊息,但是聽到的歌,聽見的歌詞,卻又有著濃烈的當代氣息,形成了《騷人》既古典又現代的性格,也呼應著電影既複雜又曖昧的結構,蒼涼與華麗如此並存,極不容易。

答:(一笑)。

作者:藍祖蔚 【藍色電影夢】

本期焦點-【v.360】 2012/09/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