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眼電影網

歐洲各大影展常勝軍的義大利導演保羅索倫提諾，2013年的《絕美之城》也征服了金球獎與奧斯卡。他向來以音樂元素貫穿全片，帶出風格獨特又耐人尋味的實際感官與內心感受，2015年的新作《年輕氣盛》也不例外。皆為奧斯卡得主的米高肯恩、瑞秋懷茲在片中當起關係緊密，陳年往事時而使其分裂的父女檔；威尼斯影帝哈維凱托則飾演米高肯恩的多年摯友，兩人的互動除了不時使人捧腹大笑，其傳達的日常意象餘味無窮，而非笑聲後徒留空虛。

何以心如死水

故事從退休指揮家佛列德與力圖推出告別作的導演米克，在瑞士阿爾卑斯山的假期切入。佛列德音樂生涯之成功，從英國女王的特使三番兩次來拜訪他，只為替女王邀請他為親王的壽宴演奏其代表作〈簡單的歌〉即可看出。然而，為了得到一句「好。」特使費盡口舌；佛列德這次的堅決說不，跟拒絕出版他自傳的邀約不同，他不再拋回各種身著不同外衣的打槍藝術，而是無可奉告。純粹不願意做的事情，說法總能延伸得五花八門；但對於一個人最沉重，也埋得最深的根本因素，是無法被上色、偽裝的，所以無以言說。

佛列德不斷以女兒對他的評論，向他人陳述自己的當下狀態—心如死水。何以造成這攤死水，是牽著大家往下探究的一大懸念。佛列德的心，死到只執行每日的例行事務，這個假期的置入，不過讓他換個地方延續同種生活模式罷了：與好友米克比誰排尿多，接受女兒安排一連串的身體檢查、按摩、做spa。然而，每個人都在過「日常生活」，若他的心死只因為他如此過活，世上哪裡有活跳跳的心？因此，這個心死的外顯行為是他對外界事務的排拒，而心死則出自於那排拒的主要因素。



若付諸熱情的生命只容追憶

佛列德說：好友米克跟他最大的差別在於米克對生命充滿熱情。他和年輕編劇們在渡假飯店中，興高采烈地生產他的告別作【生命的最後一天】。不像佛列德，有個使他不再拿起指揮棒的背後因素，重重蓋在心上使其窒息。常常被佛列德唬的米克說：他專門創造故事，就得先相信世事。得以看出他已將創作融入生命，不過他也意識到年華與創作間的危險關係。

米克帶著年輕編劇們以望遠鏡眺望綿延壯觀的山景，鏡中看到的只剩一座山，近在咫尺，他說這是年輕時看未來，一切似乎觸手可及。接著，他將望遠鏡反轉過來看，鏡中隔壁的同伴們被直線拉開，他說這是年老時看過去，一切變得遙不可及。這就是他所畏懼的未來：只剩過去得以回味。

一旦創作成為過去式，將連帶使米克深陷他所排拒的「佛列德式生活」。佛列德讓心死汙名化本身不死的日常生活，米克則不願跳回原本所生存的日常生活。創作已化為組成他生命的一部分，而非由初始的生命來承載創作。因此，不難想像若將創作這主要成分從他生命中濾除，他的世界崩毀程度之大、速度之快，會比心死的佛列德還要慘烈。



懂，世界上最遠或最近的距離

而身兼佛列德助理的女兒麗娜，則突然得面對丈夫跟人跑的離婚處境。麗娜宣洩這段失敗婚姻的負面情緒時，佛列德一句「我懂。」使麗娜對佛列德因音樂事業，而罔顧妻女的怨念就此爆發。這段時間，佛列德的按摩師曾告訴他：透過肢體接觸，就能感受到一個人的內在感受，好比當時佛列德的緊張。相較之下，言語太過複雜，容易被以不同路徑做出詮釋，因此有些人選擇不語。這也是為什麼每當佛列德與米克在餐廳吃飯，賭別桌共餐的夫婦會不會談話，佛列德都賭不會，因為他懂。



除了米克與女兒，渡假期間佛列德還遇到至此飯店準備新角色的吉米，因為彼此在各自事業上共通的感受交流，使他們成為忘年之交。佛列德的〈簡單的歌〉廣為人知，就像以角色「Q先生」走紅的吉米，除了〈簡單的歌〉、「Q先生」，人們似乎都忘了他們還有其他好作品。這持續困擾著吉米，他稱其為充滿誘惑的失足。直到一個小女孩的出現，讓他知道還有人記得他演出的其他角色，更讓他明白：這世界上每個人的第一次都無從準備。第一次當爸爸的人、第一次走紅的人、第一次超越過去成就的人，所有的未知，與其畏懼它，不如放任自己渴望它吧！



饒富意味的聽覺饗宴

《年輕氣盛》除了能帶你一覽壯闊的山景，它的聽覺饗宴也幾乎無所不在。從開場由The Retrosettes Sister Band帶來一曲〈You Got The Love〉，到南韓美聲天后周淑美演唱的〈簡單的歌〉歌頌著平實的愛情。音樂與歌曲成為絕佳的輔助角色，無法言說的情緒與感受，就讓音樂直白地告訴你。此外，佛列德時不時搓揉糖果紙，發出有節奏的沙沙聲，則讓他心還沒完全死去的訊息偷偷露了餡。在只有牛群與鳥兒的野外，讓渴望暫時擺脫膽怯，放肆地與大自然來一曲交響樂章。



如果你喜歡在人生旅途上沿路尋寶，而不是非得奪得最後的金銀財寶不可，那《年輕氣盛》很適合你。這將是詼諧中帶著睿智的體驗歷程，它所探索的層面很日常卻很有意思。在年輕與年老的軸線上，他們的內容物可能有所不同，但都裝在各自以「渴望/畏懼」作為開關的容器中。米克害怕的是沒有創作的未來；麗娜害怕的是充滿變數的愛情；吉米害怕的是無法在演藝生涯中突破的自己；佛列德則害怕指揮成名作〈簡單的歌〉。

每個人都帶著它上路，是要以渴望開啟全新局面，還是被畏懼鎖在過去？終將在各自的生命中，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

分享到faceb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