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tflix《女人碎片》:意外的母女和解
面對突來的喪子之痛,凡妮莎寇比如同凱西艾佛列克演繹了哀莫大於心死的情感,但艾倫鮑絲汀愛女心切又想掌控一切的演技,似乎比凡妮莎寇比的演出更加耀眼,母女的和解力道大於了電影中其他的一切。
2016年《海邊的曼徹斯特》(Manchester by the Sea)講述了生活一夕間遭逢巨變,男主角李錢德勒因為未留意冬天屋內燃燒的火爐,釀成意外,親生子女短短一夜命喪火場,從此他變得行屍走肉;《女人碎片》則講述滿懷期待迎接肚中新生命到來的女主角瑪莎與她的丈夫,沒有預料到在家中接受助產士的分娩過程異常高壓艱辛,好不容易以為孩子終於順利誕生,幾分鐘之後,嬰孩卻窒息而死,讓瑪莎內心的某個情感也隨同嬰孩一起死去。
《女人碎片》由匈牙利導演柯諾穆恩德秋(Kornel Mundruczo)執導,他過往作品有《忠犬追殺令》與《天使追殺令》,共通點都是精湛地讓人嘖嘖稱奇的長鏡頭編排,營造視覺上令人驚異的奇觀感。《女人碎片》是以他與妻子凱塔韋伯(Kata Wéber)的經驗所改編,凱塔韋伯在本片中也擔任了電影的編劇,融合自身喪子的傷痛以及發生於2010年匈牙利居家生產的審判案件,刻劃出瑪莎的悲劇。《女人碎片》也是編導夫妻首部的英語電影,首次與美國好萊塢演員的合作。
《女人碎片》劇照
在電影開始後的不久,就出現長達近20分鐘的長鏡頭,捕捉了凡妮莎寇比飾演的瑪莎數著陣痛的間隔,確知羊水破掉後的緊張焦慮到原先安排的助產士被上一家的難產耽誤,她必須突然適應陌生的助產士,分娩過程混亂而痛苦。瑪莎與丈夫總是感到不知如何是好,尤其瑪莎一直感到想吐,當最後喜極而泣孩子的出生,卻後知後覺嬰孩身體逐漸發紫,夫妻倆才剛迎接孩子到來就發覺失去了孩子。
導演柯諾穆恩德秋在拍攝這段分娩歷程十分用心,盡可能讓觀眾宛如真實且沉浸在女性的生產血淚之中,帶著觀看奇觀的角度,也能感同深受地體會失去孩子的悵然若失。但稍微尷尬的是,導演在細節處理的不夠注意,無意間折損了原本長鏡頭想創造的真實感,包含那顆略假的孕肚,以及面對第一胎也是第一次居家生產,凡妮莎寇比的妝容完美到連假睫毛都絲毫沒有瑕疵,一瞬間就令我出戲,這和《后翼棄兵》某一幕呈現貝絲在家酗酒消沉、頹廢多日,她躺到沙發跟地毯上時,妝髮竟然完美無比,不得不懷疑電影媒體對女性的想像,仍固執地停留在不可思議的階段,女性無論經歷人生什麼風浪,她們臉上的妝與髮型永遠呈現的那麼完美,永遠恰如其分的賞心悅目。
《女人碎片》劇照
而《女人碎片》編導精心設計了各種意有所指的「蘋果」、「蘋果種子」、「橋」與「橋的共振」去填充與解釋故事中角色們破碎的狀態,表達一個家庭遭逢變故之後,他們各自的失落,他們自顧不暇而無法去理解他人的失落,以及他們如何自己面對這分失落。電影中唯一被聚焦的男性,是西亞李畢福飾演的丈夫西恩,而他在片中的表現是無力與憤怒,他與瑪莎的悲傷始終不同調,電影也刻畫了男性喪子的微妙位置,不像女性懷胎十月後的失落與掉入無以名狀的哀莫,西亞李畢福表現了被奪去摯愛的那種痛苦情緒;而飾演瑪莎母親的艾倫鮑絲汀(Ellen Burstyn)替這部作品交出許多精采演出的時刻,她對女兒瑪莎要求完美與控制的母親嚴厲形象,以及她大屠殺倖存者的經歷,間接影響了瑪莎,讓瑪莎為何執意選擇居家生產──做為女性想重拾掌控身體的自主,甚至希望孩子能掌控自己何時出生的時間──這分反叛母親的慾望,更加複雜卻也厚實了電影中喪子的悲劇。
這分悲劇也讓電影最後凡妮莎寇比在法庭上與母親的相望,母女的和解力道大於了電影中其他的一切,也大於了她領悟的獨白。電影大費周章講述了失落,但劇本更核心的卻是女性養育女性──上一代女性與現代女性的那分母女的情結與和解。
《女人碎片》在描繪這場喪子悲劇從悲劇到來至面對悲劇與失落,難免藏不住劇本與導演的精心算計,和過去會入圍奧斯卡的作品有著類似的模板。凡妮莎寇比如同凱西艾佛列克演繹了哀莫大於心死的情感,但艾倫鮑絲汀愛女心切又想掌控一切的演技,似乎比凡妮莎寇比的演出更加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