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劇場《國王與我》– 歷久彌新的經典音樂劇
音樂劇《國王與我》每一次復排最大的價值便是重現Rodgers & Hammerstein (R&H)的經典音樂,兩人的作品一向被視為百年音樂劇史上重要的里程碑與轉折點。
音樂劇《國王與我》是百老匯黃金拍檔理查羅傑斯(Richard Rodgers)和奧斯卡漢默斯坦(Oscar Hammerstein II)合作的第五部作品,首演於1951年,最廣為人知的改編為1956年由尤伯連納所主演的音樂電影版。將近七十年前的創作,題材又涉及東西方的種族文化差異,《國王與我》在近代的每一次重演總是讓導演面臨該如何在尊重原作的前提下,還要顧及現代觀眾不至於看得太坐立難安。此次播映的2018年倫敦版算是已經盡最大努力將這些政治不太正確的問題修正回來,雖然礙於原作架構難以做太大幅度的調整,但至少在整個製作的完整度以及演員的完成度來說,這個版本已經算得上極有誠意。
在西方音樂劇史上,以東方文化為主軸的作品並不多,1951年的《國王與我》與1989年的《西貢小姐》應該算是兩個比較著名且成功的作品,兩齣戲也同樣在每一次復排都會被劇評或觀眾一定程度地挑戰其種族觀點。其實,《西貢小姐》所描繪越戰中處心積慮想投奔美國的投機皮條客Engineer固然不怎麼討喜,卻也讓東方人不得不承認這是某程度真實的文化現象;相較之下,《國王與我》中對於暹羅的描述則充滿西方世界的白人優越感,全劇主線雖然強調暹羅的現代化,卻以西化為文明的唯一象徵,對暹羅的傳統、宗教與禮儀表現出無知的輕視,這大概是為何這個劇情對於基本不太敏感於種族議題的筆者而言,許多地方依然難以下嚥。
不過音樂劇最大的優勢,就是當她有一個不怎麼樣的劇本時,只要音樂足夠成功,演員實力足夠撐得起整場表演,我們依然能夠擁有一場精彩的演出,而2018年的倫敦版很精準地展現了這個優勢。
女主角凱莉奧海拉(Kelli O'Hara)絕對是這個製作裡最閃耀的一顆星,雖然出身於古典聲樂訓練,卻能在講究「演」與「唱」並重的音樂劇裡光芒萬丈。Anna這個角色實在太適合她,而整齣戲也完全依靠她渾然天成的表演,將這個有點無趣、有點荒謬、又讓人很難吞下的故事賦予了新的色彩。觀眾可以在彈指之間,迅速被Kelli拉進Anna的設定裡,在那樣一個西方船堅砲利,大不列顛還是日不落國的時代下,Anna的觀點似乎不再那麼難以接受,而一個西方寡婦在色彩鮮明的暹羅文化裡所受到的衝擊,也因著Kelli的演出,讓觀眾得以感同身受。
男主角渡邊謙的表現則相對較為平庸,不過以一個電影演員跨足音樂劇演出來說,渡邊謙的表現已經算可以接受,除了唱段的部分稍顯吃力,他對暹羅國王拉瑪四世的詮釋主要還是選擇遵循原作的架構,大多數時候帶一點誇張用力去表現國王的威儀驕傲,但在收回來沉澱的部分,渡邊謙還是能讓觀眾感受到這個國王在西方帝國主義的時代壓力下的焦慮與不堪重負,進而在某部分可以理解拉瑪四世急於西化與討好英國使臣的那種卑微感。
除了演員與導演的成功,音樂劇《國王與我》每一次復排最大的價值便是重現Rodgers & Hammerstein (R&H)的經典音樂,兩人的作品一向被視為百年音樂劇史上重要的里程碑與轉折點,包含《奧克拉荷瑪之戀》、《南太平洋》與音樂電影史上最成功的改編之作《真善美》。Richard Rodgers清新自然的曲風,Oscar Hammerstein II渾然天成的作詞,與近年音樂劇屢屢在主題或作曲上劍走偏鋒以求博取觀眾注意力的風格截然不同,如同最高明的廚師是在青菜豆腐中創造頂級佳餚,他們以最簡單的音符、最樸實的歌詞,譜出最迷人且歷久彌新的旋律,從開場的「Whistle a Happy Tune」到輕快的「Getting to Know You」,從戀人纏綿的「Hello, Young Lovers」到令人著迷的「Shall We Dance」,以及R&H作品中常有的純音樂演奏「March of the Royal Siamese Children」與「The Small House of Uncle Thomas」,七十年後的今天依然能讓人聽得整個靈魂都心馳神往,他們的音樂成了「好歌曲永遠不會過時」的鐵證。
從現代人的眼光來看,《國王與我》的原劇本誠然存在著不少政治不正確,但以今非古從來不會顯得現代人比較高尚,不同時空背景中對政治正確的定義不斷在變換,在那個時代裡,西方對東方的輕視本來就是一個既定的事實,無關對錯。而撇除掉這一點時代差異,《國王與我》能夠以這樣的規模、了不起的陣容、頂尖的樂團與演員在英美兩地巡演,是觀眾很大的福氣。今年六月,台灣也將要引進此版製作,目前卡司都還沒公佈,希望這次的亞洲巡迴版也能夠有不錯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