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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樂園》:保存愛情的最完美狀態。


所有的愛情關係(以及人生)都是拋物線,它們都會在某個時間點上達到顛峰,然後開始往下墜落。影片的性愛畫面尺度並沒有現代電影的開放,然而依舊叫人看的臉紅心跳,儘管是20年前的作品,《失樂園》在很多方面還是處理的突出迷人。

「如果沒有將一切燃燒殆盡的愛,如何能留下一片焦原。」

出版社資深總編久木祥一郎戀上書法教師松原凜子,他們各有家庭但夫妻關係皆趨於平淡,久木和松原常找藉口私會,兩人感情越來越火熱,對彼此的依戀也越來越深,只是紙包不住火,久木的妻子、松原的丈夫、還有兩人身邊的朋友與公司,都察覺這段出軌情事,面對日漸龐大的壓力,久木和松原思索著該要結束關係或是不顧一切繼續走下去?

20年前錯過了森田芳光導演改編自渡邊淳一同名小說的《失樂園》,20年後終於補上。電影跟我預期的不太一樣,影片的性愛畫面尺度並沒有現代電影的開放,最多也只是露兩點(但在當年肯定是引起很多話題),然而森田芳光導演處理起性愛場面,依舊叫人看的臉紅心跳,不斷用特寫鏡頭捕捉久木和松原的濕潤舌頭在彼此身體與嘴裡遊走,交換體液且貪婪地「嚐」著彼此,既挑逗又親密,不得不說,飾演久木的役所廣司和飾演松原的黑木瞳,表演非常地真誠投入,讓這段奮不顧身的狂戀具有高度說服力。

(底下會提及關鍵劇情,請斟酌閱讀)




「我越來越無法分別你我皮膚的界線。」

失樂園》後段的故事發展,一度讓我心情糾結不已。久木和妻子辦理離婚,並向公司請辭,松原也選擇離開丈夫,久木和松原為成就兩人關係付出一切,好不容易終於可以正大光明走在一起,卻又選擇殉情結束生命,吞下毒藥的兩人,以交媾姿勢迎向他們口中的地獄(或是他們心目中的天堂);看到久木和松原的尋死,我滿腦子想的都是隔天報紙會怎麼講這件事情,滿腦子想的都是久木的前妻和女兒會承受多大的打擊和壓力,我好想罵久木和松原,你們怎麼可以這麼自私?這麼不為活著的人著想?

但我也想著,《失樂園》的美,就在久木和松原的殉情不全然來自外界壓力,他們的殉情其實是想達成兩人心目中最渴望達成的完美「狀態」;電影裡,久木的同事水口生了重病,久木安慰水口說:「你要趕快好起來,公司沒有你可是會很傷腦筋的啊。」,水口聽了駁斥他說:「你應該比誰都更清楚才是,公司少一、兩個人,根本不會倒。」,另外,久木好友衣川對他說:「走錯一步,就會失去所有重要的一切。」,久木問他何謂重要的一切,衣川說:「你的工作和你的家庭。」,無論是水口或衣川,他們代表的都是尋常人們對生活與道德的觀感,透過他們與久木的對話,我們才更清楚久木最後的抉擇,對久木來說,公司失去了他還能繼續經營、妻女失去了他還能好好地生活下去,可是久木若失去松原,他可能會活不下去,松原就是他的一切,松原的存在更高於工作與家庭,或換個說法,被公司開除以及與妻子離婚的久木,對於「可以被遺棄/替換」的自己,其實存在著焦慮。

那麼,排除萬難只為能永遠相守的久木和松原,又為何要殉情?松原丈夫曾對她說:「當初我們兩人的感情為何會這麼好?」、久木也曾對松原承認,妻子生下女兒時,他因為忙於工作而沒有陪在妻子身邊;想來,所有的愛情關係(以及人生)都是拋物線,它們都會在某個時間點上達到顛峰,然後開始往下墜落,下墜的愛情/生活,或許會歸於平淡,而戀人雙方會逐漸習慣這樣的平凡,或許會變得索然無味,進而影響到對彼此的看法,甚至厭惡起曾經愛過的一切......,久木和松原之所以走上殉情之路,是因為擔心深愛著的對方,有一天會變成自己討厭(嫌惡)的人,所以他們必須在這段愛情的最顛峰一刻結束掉它,死亡,反而成全並永恆了他們的愛情(永遠不會過期與變質);久木和松原的愛情令我想起三島由紀夫的小說《金閣寺》,同樣有著對美的極致追求,如此地偏執、純粹、壯盛又美麗。





「如果我淫蕩,那麼世上所有女人都淫蕩。」

儘管是20年前的作品,《失樂園》在很多方面還是處理的突出迷人,敘事簡潔有力、影片剪接精準,跳躍且音畫分離的想像/回憶畫面,讓觀眾得以窺見久木的內心世界,無論是對職場的不滿(久木常會想起「過去」忙於工作且被器重的時光,對比的自是如今被下放到調查部門的不受重視)或是久木腦海不斷憶起與他與松原的性愛場面,既可以視作久木的想像(幻想兩人的性愛),也可以是久木在性愛過後的不斷回味(即便離開了松原的身體,但他的心卻還是一直徘徊在松原身邊);此外,大島ミチル幫《失樂園》做的配樂,悠悠述說一段藏匿著的愛情,隨著音樂從低迴逐漸堆疊升高與濃烈,象徵著久木與松原的愛情也越來越狂熱與癡迷(偶爾會讓我聯想起Alexandre Desplat為《色戒》做的配樂);最後,演員部分除了前面提及的役所廣司黑木瞳的精湛演出外,電影裡其他配角也都有適切表現,我尤其喜歡飾演久木妻子和女兒的星野知子木村佳乃,前者展現舊女性堅毅的一面,後者展現新女性包容進步的一面,她們內斂而不過度張揚的表演,豐富了角色的厚度,也讓電影更有情味(同時讓觀眾更去思考久木的選擇到底是殘忍還是勇敢)。

「和你做愛的每一次感覺都不一樣,越陷越深,我覺得好可怕。」
大島ミチル的配樂:https://www.youtube.com/watch?v=SMg8xSBxF5k

作者:香功堂主 【香功堂!!】

本期焦點-【v.618】 2017/0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