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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未來完成式》─ 虛構戲劇下的失語現實


在 2016 年第 69 屆盧卡諾影展中,勇奪最佳首部電影的《人生未來完成式》,透過虛構戲劇刻意的呆板與「尷尬」,呈現對於現代生活的失語現實。對於國界的柔情,與身在異鄉的惆悵,導演以自身的求學背景,在電影裡見得絲絲關於「認同」的母題。

在 2016 年第 69 屆盧卡諾影展中,勇奪最佳首部電影的《人生未來完成式》,係由德國女導演妮莉沃拉茲所執導的作品,曾於阿根廷學習電影的她,後也在柏林才華營拍攝過短片作品。對於國界的柔情,與身在異鄉的惆悵,導演以自身的求學背景,在首部獨自執導的電影裡見得絲絲關於「認同」的母題。
 
人生未來完成式》開頭聚焦在中國女子小彬的特寫身上,但現實身處在阿根廷的她,卻不能述說自己的母語—中文,而只能用磕磕絆絆的西班牙語來應答。當小彬的過去與現在被侃述而出,她曾因不會西語失去工作,也見得現今對於新語言學習緩慢的現實。小彬身在異鄉的焦慮與不安,也在影片初期擴大了中西文化的差異性。
 
曾在紀錄片《我在聯合國上課》中,便針對此樣種族融合進行探討,來自各國的小朋友齊聚於法國學校中,他們雖說著流利的法文,但事實上卻有著不同的故事。其中一位同樣來自中國的小孩,便述說她與奶奶的故事,因父母工作的緣故,而需面對與奶奶的離別,身處於另一個陌生城市的她,也迎來更多文化衝擊與種族歧見。


片中的小彬也亦然,她雖看似靦腆不語,但事實上卻默默承受文化帶來的不適感。當不會西語成為事實,她無法挽留被辭去的工作,也無法利用熟悉的語言表達愛意,甚至在學習西班牙語過程中,漸漸失去可以講述母語的機會。儘管同學皆是黃皮膚面孔,但身在阿根廷中,中文彷若成了另一種「失語」。另一方面,面對家庭不理解為何要學習外語,也禁錮於傳統保守思想裡。以西語和中文分隔的外在與內裏,代表著小彬的「社會」與「家庭」,是中國人?還是阿根廷人?關於身份國族的認同,也凸顯出小彬對未來的徬徨與迷茫。

如僅單純觀看《人生未來完成式》,它帶來的觀感會感受到些許的尷尬之氣,演員呆板、調度生硬,對白上也令人莞爾,整體電影乍看都沉陷於一種「尷尬」之中。但這樣的「尷尬」其實並非導演技巧的生疏,反倒她從一種外而形的「疏離」,內化為鄉愁磨合的心理因子,進而從尷尬中顯現身處異鄉的格格不入。當正值青春年茂的小彬,需要面對新語言新生活的衝擊,又要與自身背景的中國傳統禮俗價值觀拔河,兩者無法結合的「尷尬」,反而在電影中碰撞出極為趣味的火花。
 
但《人生未來完成式》為什麼會如此之「尷尬」?筆者不經想起一種名叫「精通中文的障礙」。這障礙就如同當我們觀看《臥虎藏龍》之時,聽見李慕白與俞秀蓮的對話,「精通中文」的觀眾頓時會對過「正經」的語調逗而發笑,但反觀於「不精通中文」的觀眾卻會對中文的語律與文字而著迷。僅是同一語言呈現,竟會在「精通/不精通」間形成莫大的差異。而《人生未來完成式》的「尷尬」,似乎也成為觀者利用「精通」之底下,而失去原本電影該有的「樂趣」。


所以如拿除對於中文的精通,導演反利用西語的不流利,透過虛構戲劇刻意的呆板與「尷尬」,呈現對於現代生活的失語現實。而更進一步的,電影也對「名字」的語言(認同)性做出了變化,不論是「貝亞瑞茲」或「莎賓娜」的西語名字,縱使「莎賓娜」和小彬音較相同。但對於小彬而言,再如何的轉變附加,也比不上母語認同的熟悉根底。
 
非但如此,《人生未來完成式》另一「趣味」,即是對周遭的細微觀察。當中國人學習著西語,外國人卻反倒學起了中文,但他並非了解中文,事實上則讓自己「演」活了一位懂中文的人。這樣的「演」更成為了另一層對於外在恐懼的堅強包裝,至此,當《人生未來完成式》每個演員的「假裝」,才愈顯現真正的自我正流失其中。
 
而有了過去與現在,《人生未來完成式》趣味地把未來喻為天氣的陰晴預測,影片不急於把未來寫死,反透過小彬的多重幻想下,延展出她對於未來的想像。但從這些假設中,小彬對於文化結合的隱憂、傳統家庭價值觀的反彈,種種的悲觀也顯露出現下屬於她最純粹的狀態。當提問人問及是否有樂觀的結局,小彬對於樂觀的要求並不多,僅需要一個能讓她安定且開心的簡單生活。


但未來會如同想像中美好嗎?亦或仍形同天氣預測般的陰晴不定?結尾最終以貓咪餵食作結,似乎暗示在循循善誘的引導下,小彬如同貓咪,依然走不出這已被設下陷阱的侷限未來(籠子)。

作者:Pony 【PONY WORLD】

本期焦點-【v.608】 2017/0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