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趨吉避凶、離苦得樂──健忘村


秋蓉與田貴的特質互為一體兩面,秋蓉有一個心心念念的丁遠,田貴也有一個無法忘懷的神秘女子。村民害怕土匪、村民渴望火車,但土匪和火車,其實都來自縣城,縣城在《健忘村》的故事裡是個陰影,是一個會拿人皮來做人皮餡餅、製人皮風箏的鬼地方。

  今年春節檔期,臺灣賀歲電影出現兩部「非典型」佳作。《52赫茲我愛你》把情人節故事拿到春節上檔,是不合時宜,但是嘗試音樂劇的電影形式精彩又可愛,成功讓戀愛氛圍滋潤農曆春節,行美事一樁;《健忘村》撤除笑鬧喜劇常見的正能量策略,是不按常理,但是極度悲觀的故事內核,成就辛辣大膽的政治寓言,讓人心服口服,為創舉一件。

  《健忘村》在講甚麼?講「忘記」與「想起」,背後都有統治力量的陰影:有些人想逼迫你忘記,而他們只希望你忘記一部分的事(田貴);也有些人鼓勵你想起來,但他們亦只會鼓勵你想起來一部分的事(秋蓉)。事件的全貌,最後在邊緣記憶裡低語(二餅)、在破簡殘篇中散亂(萬大俠)。


  道士田貴(王千源 飾)帶著法器「忘憂」來到裕旺村,宣稱可以帶走所有煩惱。他意外遇見被軟禁的村婦秋蓉(舒淇 飾),一見鍾情,但法器招來當地統治勢力覬覦,幾番周旋,卻沒有人想到道士當初造訪的真正目的。

  秋蓉的結局無疑是悲劇一場,她與田貴的特質互為一體兩面。秋蓉有一個心心念念的丁遠,田貴也有一個無法忘懷的神秘女子。田貴最後被秋蓉洗壞了腦,刻意安插的報復對白「想得太多了」,其實也是另一個悲劇循環的開始,田貴奪村的意氣風發,正好刻進秋蓉結尾時的樣態,記憶一改再改,村民的腦似乎也越洗越殘。由此看來,秋蓉做事似乎比田貴更絕,首任村長也從學羊叫,進化成披羊皮了。


  說到秋蓉,可以注意她強調自己被「推選」出來的事實。這個角色,能聯想到近期反烏托邦電影代表作《飢餓遊戲》三部曲,由奧斯卡影后茱莉安摩爾(Julianne Moore)詮釋的反抗軍女領袖 Coin,在《飢餓遊戲》的故事最後,Coin 以民主為掩飾,試圖建立下一個獨裁政體,而被主角 Katniss 一箭射殺。

  陳玉勳的《健忘村》中沒有出現這樣的英雄人物,推翻下一個女魔頭,唯一接近的精神形象「神拳小江南」,最後的選擇是黯然離去,不知道是對單戀對象心死,又或是真看破了這座村子的悲劇巡迴。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再沒人知道他身上的記憶又有多完整,從此之後,村子的部分真相只能隨他浪跡天涯。

  故事推進,三任村長,似乎都不得善終,秋蓉的結局還沒來,但第一任村長已經變成動物、第二任村長生活不能自理,來自縣城的人皮風箏還在頭上盤據,秋蓉的桃花源好日子又能過多久呢?




  再來,我們談談縣城。

  裕旺村、健忘村、又一村,一座村子,三屆村長,統治村民的路數,不脫離「土匪」與「火車」兩項。提醒村民有土匪,是告訴村民這座村子不安全,只有靠村長的指引才能趨吉避凶;告訴村民有火車,是召喚村民心中對好日子的想像,跟著村長的路線走,火車就要來了,大家就能邁向繁榮,離苦得樂。

  村民害怕土匪、村民渴望火車,但土匪和火車,其實都來自縣城,縣城在《健忘村》的故事裡是個陰影,是一個會拿人皮來做人皮餡餅、製人皮風箏的鬼地方。所謂土匪,其實是縣城權貴的殺手團「一片雲」;所謂火車,大概可視為縣城權貴手上操弄的西方器具「鐵馬」,最後,殺手跟鐵馬合而為一,土匪開著火車來到了健忘村,是來屠村的。

  喜歡《健忘村》,是因為這個故事背後的黑暗力量,一面打擊傳統的獨裁者英雄(假大俠真神棍)、一面提防民主體制的黑箱操作(假回魂真洗腦)。最後的所有問題,都導向了村民心中的慾望,為什麼我們怕土匪?為什麼我們要火車?在土匪跟火車眼前,我們能做出多少傷害彼此的事?放棄多少自覺?

  「如果忘憂了,你還會每天對我笑嗎?」三花問了大夫這個問題,但對方只能繼續以傻笑回應。事實上,大夫不知道答案、三花不知道答案,我們,也不知道答案。

作者:橘貓 【橘貓‧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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