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陌生人》餐桌上的驚悚喜劇
當每封簡訊、每通電話將氣氛搞僵、看似要爭吵、鬧分手時,又安排讓當事人私底下把話講開、道歉,好讓一切又能回到出現裂縫以前,就這樣反反覆覆數遍後,最後卻來個更猛的且是連續的,再無讓觀眾喘息的機會,接受世上沒有最坦承赤裸的人際關係,僅有最完美的陌生人這樣的存在。
如果說《你的名字》看完會讓情侶衝去結婚,那麼《完美陌生人》就是部會讓愛侶走向離婚、分手的驚悚之作。
《完美陌生人》將場景限縮在一個餐桌,這種與你我生活息息相關的場合,各種相聚別離都能在此進行,當然也就最適合去分享彼此心中的秘密。餐桌上的氣氛本該和樂,但誰也不會(或者曾動念)去想過,在餐桌底下與自己的另一半交纏的,是誰的腳?或者,輕碰自己的會不會是那個熟悉的床伴?回頭來看過這個片名,完美陌生人,一如蕭亞軒曾唱過的《最熟悉的陌生人》,往往自認很了解彼此,在連珠炮似的對話裡自以為默契十足的幫腔,可卻沒有發現,自己正因為這樣的「自認」去完美地幫對方圓了謊,成就了站在你眼前的陌生人。
從開頭幾對夫妻的互動不難發現,其實每個人都已經開始有了對方認不得的舉動,儘管這些僅是枝微末節的改變,可身為「自認夠了解」的另一半,或多或少還是能察覺得到,只是他們選擇了不問,或是小小的暗示對方「願不願意說明」,就像洛克應該早就知道艾娃外面有人了,但最後仍是一笑以蔽之,開開心心的去參加老朋友聚餐,接著見證足以毀滅大家維繫幾十年感情的失控時刻。
當眾人相聚之後,聚餐的前幾分鐘就是基本的閒話家常,可是在這些對他們而言再平凡不過的對話裡,卻偶爾會穿出幾句弦外之音,不曉得是有意還是無意,總是會有人拋出「在場有人不知道的事情」,接著就會有人從這些混亂中聽出端倪,開始出聲詢問,不管是用質問還是聽八卦的口吻,對這些人來講,他們都認為彼此沒有對另一半隱瞞事情,也沒有對在場的老友們說謊。於是房子女主人艾娃先開砲,提出將手機放在餐桌上,凡於聚餐時間收到的簡訊或者電話都必須讓眾人知道內容的想法,接著每個人都像是為了證明什麼似的,通通著魔答應了這場荒謬遊戲。「反正我們之間沒有祕密」,這句話真是最讚的激將法。
遊戲開始後,眾人仍繼續著他們的話題,從朋友間的相處模式、夫妻間的和諧知道,再到孩子的教養問題與父母同居的隱憂等等,什麼都聊,好似在他們認知裡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而在場每對夫妻、情人間的狀況不盡相同,彼此能夠交流想法,倒也讓這次聚餐更有意義。當簡訊一封封傳來、電話一通通打來,這個遊戲頓時就像潘朵拉的盒子一樣充滿驚奇、驚喜還有驚愕。
我最喜歡的橋段是,小雷怕外遇的事東窗事發,向獨自前來的培培要求交換手機,在經故多次確認後,小雷總算如願換了手機,也避開小三傳私密照給他被揭穿的風險,卻沒想到竟造成他被誤會成了同性戀,而且由於交換手機的秘密,讓他也無法去解釋,只能不斷解釋、承認,然後再讓誤會擴大,當最後誤會澄清後,反而造成了另一個更大的傷害。我相信每個團體裡,不管成員再如何要好,肯定都會在這些要好的人之中找到更好的,而那些不是更好的則成為了這個團體中的附屬品,簡單來說就是可有可無,而在這個七人團體裡,培培就是這樣的悲慘人物。當眾人誤以為小雷是同性戀後,當著「當事人」培培面前不停指責小雷為何隱瞞,並多次使用嘲諷口吻的「玻璃」去形容之,可是觀眾都能察覺他們只是現在不爽而非未來無法接受,但培培站出來承認一切後,彼此間的氣氛又不同了,很明顯的不是「朋友隱瞞而震怒」,反而更像是「尷尬到不知如何是好」,團體間成員的階級對立問題一目瞭然,也由於這樣的尷尬,才讓他們從「玻璃」轉為稱培培為「同志」是那樣的彆扭與不真誠。至少在這團體裡,玻璃反而是更親切的說法。
當事者與旁觀者的看法也在這場交換手機的誤會中做出最好的說明,「旁觀者」小雷站出來替「當事人」培培說話,從他口中說出「難怪培培不敢承認,我光在這裡兩小時就快受不了了」,去嘲諷他人自以為的錯誤理解有多麼荒唐可笑,而培培為了保護愛人不被曝光,決定死不讓他出現在這種場合,最後那句「今晚出櫃的是你們,不是我」多麼令人心碎,口口聲聲說的尊重每個人(性向),未料遇到事情卻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
「因為我們都很脆弱,每個人都是。」
正因為人都是脆弱的,才會選擇不揭穿,既不退讓也不逼人,而就是安安靜靜地讓祕密成為秘密,盡力的將傷害降到最低,反而更能成就「圓滿的」感情生活,還有朋友間的羈絆。
《完美陌生人》其實滿過分的,當每封簡訊、每通電話將氣氛搞僵、看似要爭吵、鬧分手時,又安排讓當事人私底下把話講開、道歉,好讓一切又能回到出現裂縫以前,就這樣反反覆覆數遍後,最後卻來個更猛的且是連續的,再無讓觀眾喘息的機會,且讓祕密被拆穿後仍能和好的假象拋諸腦後,強迫去接受這一切、去接受世上沒有最坦承赤裸的人際關係,僅有最完美的陌生人這樣的存在。
最後的收尾方式堪稱一絕,讓人感受到一陣惡寒、頭皮發麻,我無法稱之為友善的,這可能是導演所設想的關於人際關係、關於「保護愛人」最好的做法,也或許是想給觀眾思考的可能性解答,而電影則是思考方向,只能說這部《完美陌生人》值得進電影院一看,或許就能窺見另一半的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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