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慢熟中》:愛恨書寫
有的導演真的一輩子只拍一部電影,看完英國導演John Boorman的《真愛慢熟中(Queen & Country)》,我想我是更懂這句話了。
有的導演真的一輩子只拍一部電影,看完英國導演John Boorman的《真愛慢熟中(Queen & Country)》,我想我是更懂這句話了。
43年前,我從《 激流四勇士(Deliverance)》,開始認識John Boorman的野性與殘酷(這是否也說明他何以如今已然白髮蒼蒼,而我亦已是花甲老人了?),繼而在《神劍(Excalibur)》看到他書寫神話的豪情揮灑與精工雕琢,鏡像確實不俗,只是與劇情的嵌合不盡精準,難免蹉跌落拍;至於他1987年的扛鼎之作《希望與榮耀(Hope and Glory )》則是透過孩子的觀點來看戰爭年代,活脫脫就是《真愛慢熟中》的前傳了。
因為兩部電影的男主角都叫Bill Rohan,《希》片時他僅12歲,《真》片時他已18歲,《希》片中大膽追逐愛情的姐姐,在《真》中依舊隨心所欲,無所禁忌,當年是婚前嘗禁果的前衛女郎,如今狂愛依舊,姐弟戀,等閒事,擕兒帶女,趕上火車見關閉的愛人一面,才是狂愛本色......重溫《希望與榮耀》,就能更懂《真愛慢熟中》的時代與青春。
不過,《真愛慢熟中》核心筆力在於戰爭的恐懼,一切在於Bill Rohan已經長大,接到了兵單,他要面對的考驗不再是二次世界大戰的德軍而是遙遠又陌生的韓戰與中國共產黨了。
John Boorman對戲分比重的拿捏,相當精準。電影開場時只給了一分鐘的戲讓觀眾看見了幼年的Bill與同學們歡欣若狂,因為德軍才剛空襲,落彈偏差,劫後餘生的孩子們竟然高呼:「謝謝你,亞道夫!(那是希特勒的小名)」接下來,則是Bill臨河而居的住家臨近片場,我們先是聽見槍聲響起,既而看見一位德軍中槍墜河,但是導演不滿意,一再要求重來,於是槍聲一再響,德軍也一再落水,槍響人落,歷史恩怨如今成了戲一場,這個拿捏,恰到好處,提了味,也開了胃。
從軍後的Bill,鬧出不少《報告班長》式的笑話,表面上,那只是透過大呼小叫的「磨練」來博君一粲的軍旅回味,實質上,所有長官的一絲不苟的「不合理」要求,卻也落實了全片挑戰「威權」體制的核心精神,那才是電影原名要叫做《Queen & Country》的原因所在,見證了伊莉莎白二世的登基大典,但也從外公夾議夾敘的論述中,透露了他們對英國皇室有德國血統的雜音(血緣從來不能阻擋政治的野心),至於有人盛讚登基大典的儀仗森嚴,有人卻嫌繁文褥節太冗長,受到傳統制約的愚夫愚婦,除了嘴吧上嚷嚷幾句,不也無可奈何,只能認命嗎?只是,就在伊莉莎白二世已經成為英國在位再長的君王時,John Boorman對君王家國的質疑與批判,就更有趣味了。
結訓後,Callum Turner飾演的Bill與死黨Percy(由Caleb Landry Jones飾演)派任訓練中心的士官,一方面要替那些手不能提槍,又欠體力衝刺的義務役菜鳥們一些「為國盡忠」的打字班訓練,另外還要備課,替可能派往韓戰前線的士兵們講解韓戰背景,從梅毒到冷戰,Bill憤世嫉俗本性,就在他對時事分析的冷嘲熱諷中讓觀眾看見了戰爭的陰影。有人聽完他的課,忐忑難安,差點讓他戴上共黨同路人的紅帽子;有人嚇到不惜出賣同僚,換取免上前線的特許;有人則是從前線截肢返家......戰爭的陰影,就在韓戰症候群中一一浮現。
全片最關鍵的人物則是David Thewlis飾演的士官長Bradley,他是二戰英雄,如今只能枯坐辦公室,成天挑三揀四,找一些雞皮蒜皮事,釘磨手下,偏偏他又熟背軍事法條,義正詞嚴地引經據典,要求依法辦人,軍事法典是厚厚的一本書,是絕大部份的人根本不可能翻讀的書冊,偏偏就有法匠可以耀武揚威,從中取利,John Boorman對法令體制確實不屑,但也不能否認其存在的必要性,他透過Bradley的可恨,讓人看見法匠的可惡,卻也透過「惡人自有惡人磨」的設局,讓人看見他的可憐,Bill不像死黨Percy那麼尖銳,也使得他後來主動到醫院探視的那場戲,讓全片有了一種時光悠悠的溫度,畢竟,酸甜苦辣,他都已嘗遍。
本名到了台灣取名做《真愛慢熟中》,著眼在Bill的兩段戀情,他癡戀憂鬱的貴族女郎Ophelia(光從這個來自神話的名字,你應該就明白那註定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愛情,Tamsin Egerton用冷豔來詮釋那種若即若離的神韻,你不能不感歎,愛情世界本來就是「願者上鉤」的自做自受。反而是Aimee-Ffion Edwards飾演的Sophie,知道自己愛什麼,要什麼,不改其志一路向前,陽光明亮,那才是導演John Boorman相信的人間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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