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噗通我的人生：淚光
分享到facebook以哭催淚，不難；笑中帶淚，極難。《噗通噗通我的人生》明明講述著短暫如流星般的傷感故事，歡笑卻多過淚水，不過，淚水真正湧現之際，卻又是最強力的救贖了。高明的通俗劇，就要有這款本事。
得了絕症的孩子本來就惹人憐惜，如果他既早熟，又善體人意，他的貼心作為就會更催人熱淚。南韓導演李在容執導的《噗通噗通我的人生》，就緊緊掌握住這兩個元素。
不過，讓人落淚，不難；讓人笑中帶淚，才是本事，《噗》片的功力就在看似俗套的絕症孩子身上，另外找到了破涕為笑的切入角度。
關鍵在於電影的催淚核心固然一直圍繞著那位得了「早老症」，活不過十七歲的孩子亞凜（趙聖穆飾演）而轉，但是飾演爸媽的宋慧喬與姜棟元兩位偶像紅星，才是吸引觀眾的主要賣點，《噗》片的噱頭就在於如何讓這兩片綠葉帶來歡笑的能量，其中，編劇與剪接都有功勞，宋慧喬與姜棟元的稱職表演也功不可沒。
宋慧喬與姜棟元飾演17歲就偷嘗禁果，奉子成婚的年輕人，也就是他們33歲那年，孩子都已16歲，一家三口的生命其實都才正要開始，卻已經得面臨生離死別的考驗。兩回17歲，其實是有趣的對比，做爸媽的，啥都不懂，唏裡呼嚕地就成了家；做兒子的，沒上過學，卻有顆比巧玲瓏心，又有寫作文采。大人不像大人，小孩不像小孩，全片主打的「最老的孩子，最小的父母」主軸，就更有了逗人發笑的諧謔趣味了。
《噗通噗通我的人生》是由亞凜來寫父母親從初戀、成家到生子的愛情故事，卻也是亞凜自己的故事，看似夾纏，卻極為真確。每個家庭，不都緣起於父母親的相識、相戀與相處嗎？爸媽因為「噗通噗通」相識，孩子亦因「噗通噗通」出生，孩子的人生，亦是爸媽的人生，家族成員的生命連結，本就緊緊相叩，但是換個角度來說（由兒子來寫爸媽，而非爸媽說給孩子聽），當然可以說是編劇的一招詐術（兒子知道的每一件事，不都是爸媽告知分享的嗎？），卻也因為挾帶了亞凜的現狀觀察，有了古今對照的驗證力量。
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哭哭泣泣，或者氣急敗壞地念這本經，其實都無趣，《噗》片選擇的是笑看讀經，這又是編劇的聰明選擇，唯有如此，亞凜的早老悲劇才不會那麼悲嗆，才讓觀眾願意去面對。
更重要的是，人的個性早就註定，姜棟元飾演的韓大洙會因跆拳裁判不公，怒責裁判，一計迴旋踼卻踢倒了校長，17歲的他不是如此莽撞，怎麼會愛吃禁果，卻又怕太早結婚被人笑？宋慧喬飾演的崔美羅，不也是糊裡糊塗懷抱著歌星夢，又同樣糊裡糊塗迷了路，才會珠胎暗結？但是她被人逼到牆角，一定就會唸起「靠腰」（台語「哭夭」之音，火大的情緒發語詞）奮力回應的個性，不也充份說明了這麼率性的女孩，會用多堅強的毅力與勇氣來面對孩子的絕症？糊塗其實是她的樂觀，「靠腰」則是她的勇氣，劇本的高明伏筆，讓角色個性得能理直氣理壯地躍然銀幕。
因為罹患了早老症，所以亞凜有了年紀相差半世紀的忘年交，《花漾爺爺》白一燮飾演的鄰家阿公，不但陪他度過許多慘綠時光，分享青春心事，也是幫他圓夢的推手，但是這些都算老梗，《噗》片最不俗的安排是因為好亞凜的絕症故事有賣點，可以創造收視率，電視台一路追蹤製作專輯，才讓這位阿公急著盛妝接受採訪，更會計較著自己的對白都被刪剪殆盡...全片就這樣不露痕跡地批判了電視台的現實（製作人叔叔包括不惜洩露亞凜的青春癡夢），也讓世俗凡人期待上電視的虛榮心理，適時散發出逗笑的能量。
當然，電視專輯還能扮演家族大和解的角色，在在都顯示《噗》片看似劇情行雲流水，信手拈來，卻是細節都曾精算的嚴密創作，才能節奏輕快地遊走在悲喜哭笑之間。
至於亞凜的那一段網路戀情，其實又與《生命中的美好缺憾》（The Fault in Our Stars）有著異曲同功之妙，只不過，同是天涯淪落人，亞凜只能想像，無緣得見靈魂摰交，雖然略顯孤單淒清，卻也更符合了「美好缺憾」的註解。這時，劇本又讓愛搞笑的姜棟元演出一場「唸信不打草稿」，只好暫停重來的岔戲，看似無厘頭，卻是父子情深的至情至性，你不能不佩服編導就懂得在這麼平凡的小細節上雕琢人性，淚水才會在莞爾一笑時，就那樣控制不住地滑落了。
《噗》片中有四種不同結構的父子關係，白一燮上有失智老父，那是老人化社會的寫照，但他對亞凜的疼惜，又有了亦父亦友的深情；姜棟元上有打過他巴掌的嚴父，自己卻是幾乎捨不得說重話的慈父，四種父親，四種情貌，濃淡有致，確具功力。至於，開計程車為生的姜棟元，拗不過孩子要求，帶他一起上街看風景，順便載客，因而看盡人生百態的情節，則是我繼《單車失竊記》（The Bicycle Thief）之後，最感動的父子對手戲了。
作者：藍祖蔚
【藍色電影夢】
本期焦點－【v.468】 2014/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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