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愛殺機》十九世紀,一位沒有出路的大齡女子
恐怖童謠的主角Lizzie Borden是真有其人,已經多次被討論以及改編成影視作品,即使如此,《裸愛殺機》仍舊找到特殊的觀察角度切入,重新詮釋她的故事。或許Lizzie Borden不是什麼瘋狂殺人魔,只是一位生錯年代的女性。
在美國長大的朋友,也許聽過一首恐怖童謠:「莉琪波登拿起斧頭,劈了媽媽四十下,當她意識到自己幹了啥,又砍了爸爸四十一下。」這童謠的主角Lizzie Borden是真有其人,關於她的故事,已經多次被討論以及改編成影視作品,即使如此,《裸愛殺機》仍舊找到特殊的觀察角度切入,重新詮釋Lizzie Borden的故事。
Lizzie(克蘿伊塞凡妮)如前述,是1892年美國麻州恐怖斧頭雙屍命案的嫌犯,死者是她的父親Andrew與繼母Abby。Lizzie三十二歲還沒結婚,在那個年代已經要被當做大齡剩女了(再講難聽點就是老小姐),她與姊姊、父親與繼母同住,幾乎沒有朋友,會唸詩給鴿子聽,唯一的娛樂僅剩去歌劇院,平日經常受到父親的言語暴力及威脅。Lizzie在得知父親想把她送走、並意圖將留給她的遺產指派給舅舅管理之後,陷入更大的危機感。家中新女傭Bridget(克莉絲汀史都華)的到來給她些許安慰,但父親欺負Bridget的惡行也加深Lizzie對父親的仇恨。
《裸愛殺機》將Lizzie故事背後令人窒息的父權結構,以及家庭中的冷暴力,拉到前方成為主題,漸漸架構出為何她做的可怕選擇很可能是唯一的路。一個聰慧敏感的人,被困在無邊的恐懼與羞辱裡,沒有出口,觀眾很難不同情她。
本片也突顯社會結構性的問題,當時的女性,不管上層或底層,都是整體社會之中得到最低階待遇的那層。Lizzie的父親Andrew有錢,Lizzie的舅舅則狀況不佳,但他們都可以往下剝削、欺負Lizzie這樣的女性。比Lizzie地位更低下的Bridget,當然更慘,雇主家庭不想記她本名只管叫她Maggie還不打緊,悲哀的是當男主人夜夜造訪她的房間時,她完全沒有任何抵抗的可能──家中所有人都受制於Andrew之下,沒有能力幫她,而她若辭職一定拿不到推薦信,前途堪憂。
在那個年代,一家之主如果虐待人,受害者幾乎沒有申訴機會,不會有人相信或幫忙,甚至可能被懲罰或抹黑,再也無臉見人、無處生活。《裸愛殺機》藉由某角色之口提醒Lizzie她們身處的就是這個世界,沒有別的,不管怎麼做都不會獲得幸福與快樂的。
Lizzie與Bridget是否真如《裸愛殺機》那樣遭受折磨,已無法獲得確切證明,但若為真,Lizzie的確沒有多少路可以走,那是層層壓迫的結構,務求讓底下的人無法爬上來,從社會種種規定與習慣,到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壓迫,因此到最後,殺手的某個特殊選擇,除了實用,也恰巧是一種掙脫的象徵。
雖然本片使用倒敘,一開始就點明了死者,但謀殺事件的發生過程依舊擺在片尾,在電影過程中保留不少謎團,直到最後一場關鍵戲才毫無保留與掩飾,呈現的方式很出人意表,所以不會覺得缺乏爆點。導演也添加許多懸疑成分,如恐嚇信、Lizzie獐頭鼠目的舅舅、室內昏黃燭光、各種家具與地板承受壓力時的吱吱聲、鏡頭帶到水桶裡的斧頭等等。Borden家男主人是出了名的小氣,不願用電燈泡,因此本片攝影盡量在自然光與燭光之下,捕捉到足夠的光線與色彩,這當然也令夜間大宅裡頭的氣氛更加陰森。拍攝兩位女性主角時,構圖上常讓她們處於較為狹小的空間,或是產生禁錮感。當兩位主角終於有一段比較自由、解放的親密接觸,原本特寫的鏡頭,切換到遠遠窗後的窺伺,她們的喜悅頓時成為下一個災難的源頭之一,因為她們沒有自己的空間,而是他人土地財產上的寄生蟲,無法擺脫他人監控。
《裸愛殺機》女主角克蘿伊塞凡妮,同時也是製片之一,這是她努力多年想拍成的作品。塞凡妮的表演極為出色,表情總是不快樂且充滿防禦心,堅毅眼神有時教人害怕,但處境也讓人同情,當她被嚇壞、武裝不了外表時,那恐慌、失措的模樣令人不捨。克莉絲汀史都華在此也收起常有的不屑淺笑,配上愛爾蘭腔,投入自制自卑的女僕角色,本片主要是讓塞凡妮發揮的,史都華稱職地扮演綠葉角色。她倆的同性情誼在歷史上並沒有確實的證據,但在本片脈絡之下,這段情誼頗為合理,畢竟她們唯一的慰藉只能來自彼此了。
《裸愛殺機》比較弱的部分在於最後的收尾,謀殺發生後的敘事變得無趣,對Lizzie的解讀停止了,有點可惜。或許事發之後,當時男性記者對她模樣與反應的描述記載,不一定精確公正?或許也有另一面可以去探索的地方?總之本片沒有往那方向走,而是很快簡單收了尾,有些令人錯愕。
不過整體說來,我還是很喜歡《裸愛殺機》提供的新角度,或許Lizzie Borden不是什麼瘋狂殺人魔,只是一位生錯年代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