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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平凡的活到最後一刻,真好。


「平凡的活到最後一刻」延伸為那個年代最殷切的渴望。以市井小民的視角,去看這帶給他們巨變的戰爭,他們無法反抗、無法拒絕,只得任憑一切發生,他們忍,是因為他們相信忍耐過後會帶給他們好的結果,最後這幾年的忍耐成了一場玩笑。

若提起去年日本動畫,相信許多人絕對第一個想起新海城那無論是票房或是口碑都創其作品新高的《你的名字》,該部動畫可說獲得海內外一致性好評,不僅打破不少票房紀錄,也幾乎橫掃了各大頒獎典禮的動畫獎項(也有不少導演獎),真的可說以動畫片來講,能擁有此成績實屬不易。但在年底時,一部原先不被看好、上映廳數也遠不及《你的名字》的動畫作品悄悄上映,沒想到上映不久後,獲得觀眾及各家媒體、影評人大力推崇,口碑在網路上持續蔓延,映演廳數也不斷增加,仍然出現不少一票難求的現象,票房也開始隨「週」增加,在今年初舉辦、素有「日本奧斯卡」之稱的日本電影金像獎中,更是一舉擊敗《你的名字》奪下「最佳動畫片」,並且在日本旬報選為「十大佳片榜首」,成為1988年《龍貓》後,第二部奪下榜首的動畫作品,而這部被日本觀眾票選為心目中滿意度第一名的動畫作品便是《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

此次很榮幸能在台北電影節搶先看到《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原本在開賣時因為班表還沒出來無法妄然搶票,當班表出來後《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很理所當然的售罄,只好在網路上、留言板上不斷求票,最後總算在放映前幾天讓我求到了一張。即便那天下著雨,走進中山堂時,整個大廳依然擠滿了觀眾,幾乎沒看到有座位是空的。在看電影之前,我只知道《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是以第二次世界大戰作為背景,在講述什麼其實不是很清楚,當電影開始時,我心裡只想著「這部動畫的畫風有點隨興」,意即它沒有《你的名字》那樣精緻,但也不是像吉卜力那種風格,過程中可說是充滿歡笑,滿場觀眾無不被女主角傻呼呼的性格逗樂,可隨著劇情不斷發展,越到後面越是笑不出來,因為很沉重。當看見女主角的境遇,這種沉重變成了沉痛,彷彿有根針狠狠扎進你心裡的那種痛,不是日本人的我們都能感受到,何況還是經歷過此的日本?還有身處於戰火下的女主角鈴?

我在想,《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贏過《你的名字》什麼,竟能讓它在最後奪下許多大獎,若比劇情,後者的虛實交錯更加引人入勝;若比作畫,後者相對更為精緻,若比其他項目,後者加總肯定也贏過前者,那麼是為什麼?《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就如同一條馬路,就這樣直直到底,沒有拐彎、沒有任何障礙,但就是這樣的單線前進,直接駛進了觀影的我們、或者正確來說是,觀影的日本人。即便現代的他們沒有經歷過戰爭,可或多或少都能歷史讀物、課堂上的講義得知一切,明白二戰所帶給他們的一切喜怒哀樂,還有最後那朝廣島與長崎投下的、足以炸毀日本所有的原子彈。動畫所呈現的,並非是身為戰敗國的日本的不甘,而是選擇以市井小民的視角,去看這帶給他們巨變的戰爭,他們無法反抗、無法拒絕,只得任憑一切發生,可當這些「忍受」在最後化為一場空,多年來的積鬱一口氣爆發、無處宣洩,這才真正變成了戰爭裡的「不甘」,當世界總是拿出二戰猛戳日本的瘡疤,無法參與其中的日本人心中只剩無限的為什麼,「到底他們為什麼要承受住這些」,他們透過了《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紓壓了,有人替他們發聲,所以他們便把幾十年來的不甘全喧吐而出,與之產生共鳴,或許正是它能出線的原因(之一)吧。


出生廣島的女孩鈴,面對任何事情總是樂觀置之,對她而言彷彿這世界上不存在著「煩惱」二字,她活潑卻有些迷糊的性格討人喜歡,讓他人看她做錯事也無法真心去責備,在鈴的眼裡,所遇到的每道風景、甚至於每個人,都是一副色彩鮮艷、任由她奇思妙想的畫作、故事,而電影的前半段,故事線埋進了她的初戀、她的未來伴侶,用著兩種不同的方式去描述鈴對這兩人的印象、記憶,也替後半段的劇情埋下了伏筆。當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後,鈴的青梅竹馬(也是她後來意識到的初戀)水原哲跟隨哥哥的腳步從軍去了,她也在不久後,被一名叫做北條周作的帥氣青年到家裡提親,就這樣嫁到了吳市,從浦野鈴隨夫姓成了北條鈴。

但即使她成了他人的妻子,心裡的小女孩卻依然住著,讓她仍然維持她一貫的傻呼呼、樂天成性,面對居住環境的改變、生活方式的轉變她都毫無怨言的接受,鈴照顧著雙腿不方便的周作母親、一肩扛起家裡的大小事、成了每天燒飯洗衣等候丈夫歸的賢妻,簡直成了那個年代日本社會風氣底下、女性地位低下的縮影,連個婚事都是男方提了便算,真要說起來,鈴是一點一滴地在失去她自己,若非後來她與水原哲再次相遇、與初戀的錯過扼腕讓她發現了自己對周作的情感是真正的愛情,恐怕她這一生都只得是「北條太太」而非「北條鈴」了。

「願妳在這瘋狂世界裡,平凡的活到最後一刻。」

水原哲的這句話對當時的鈴來說,想必不代表任何意義,她自己恐怕也不是很能理解對方為何要對她說這句話,但隨著戰爭久了、演習的次數多了,周遭的生活開始出現了超乎她想像的變化後,鈴漸漸察覺到水原哲的這句話,就像是個預言,同時也是個期許,直到父親下落不明、與她走在港邊散步的姪女晴美遭炸死、而她也因此失去一隻手後,她的整個人生便已深陷在這個瘋狂世界裡,無法脫逃。「平凡的活到最後一刻」其實並不只是水原哲對鈴的期許,也能將之延伸為《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對那個年代最殷切的渴望。

「到底有什麼好的,我真的不知道。」

「所有的犧牲毀於一旦,我們的堅持變得無謂。」

當鈴失去晴美、失去一隻手後,身邊的人總是安慰著她活著就好,但如她所言,這到底有哪裡好?戰爭所帶來的只有苦難與心碎,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又有什麼能稱作好的呢?而當美軍先後在廣島與長崎投下原子彈、日本不久後舉旗投降後,劇情隨著鈴的崩潰吶喊來到高潮,同時也帶給了觀眾思考的空間,身為無能為力的市井小民,他們忍受著物資逐年缺乏、忍受著生活環境的惡劣、忍受著三不五時的演習所帶給他們的心慌。他們忍,是因為他們相信忍耐過後會帶給他們好的結果,可是最後卻事與願違,他們輸了,這幾年的忍耐成了一場玩笑,最大的玩笑是他們還只能概括接受。


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畫風清新,女主角的性格又是如此樂天,讓人感受不到這是部以二戰烽火為背景的動畫電影,但反過來想,這樣的設定反而更加珍貴、更能凸顯戰爭的殘酷無情。鈴的歡笑稍微抹拭了沉重的那面,鈴的大哭落淚卻也讓觀眾更為揪心,如此的對比反覆折磨著觀眾,既想讓我們體會到戰爭的無情,又想讓我透過鈴感受到微弱的幸福美好。

戰火無情自然不用多說,當戰爭開打,無論你是怎樣的人都只能把命運乖乖雙手奉上、任由其宰割,哪怕妳是逆來順受的鈴、強勢獨立的勁子、無憂無慮的晴美都好,每個人都是無可倖免的。但畢竟電影想說的並非是戰爭「表面」所帶來的影響,而是要藉由這些小人物們,去讓看電影的我們去知道戰爭帶來的「潛藏」影響,於是在許多描述戰火的地方,幾乎都盡可能的淡化處理,例如晴美被炸死的一幕,便是透過其他影像巧妙帶過,不過厲害的是,即便輕描淡寫的帶過,電影想帶給大家、那種戰爭的慘痛悲傷感受一點都沒少,反而更為濃烈。

看完電影後,稍微能明白《謝謝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為何能獲得日本旬報十大佳片榜首,我想正是因為它用另一個角度去勇敢地揭開這道歷史傷疤,站在日本人民的角度是很重要的,角度正確便能引發共鳴,撕開結痂的傷疤總是會疼,但河野史代老師(漫畫原作者)透過漫畫、片渕須直導演再透過電影,去溫柔安撫著每個因疼痛而哭泣的人,於是自然而然的,成功的牽連起電影和觀眾之間,要想不為之動容恐怕很難。

作者:老子(OldMan) 【老子不負責任電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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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焦點-【v.614】 2017/0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