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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寫商業大作，但在令人心情愉快的午夜場之後，我想，或許我們可以來聊聊《奇異博士》（Doctor Strange）和漫威電影。

做為漫威的強檔大作，《奇異博士》其實肩負著開創「第三階段」生命力的重任，當然，電影甫上映就獲得熱烈好評，在行文的當下，《奇異博士》在網路電影資料庫（IMDb）獲得 8.2/10 的高分評價，影評網站爛番茄（Rotten Tomatoes）則在綜合70篇評論中，給出 96% 正面評價的高分肯定。影評們多肯定《奇異博士》迷幻離奇的視覺風格，和漫威電影一貫的風趣和魅力。

漫威電影宇宙（MCU）目前為止三個階段的規劃由總裁凱文費吉（Kevin Feige）提出：第一階段從 2008 年的《鋼鐵人》（Iron Man）開始，那個迷人的超級英雄故事打開了漫威電影的序幕，以風趣幽默、英雄救贖、角色魅力，與吸引人的系列暗示將觀眾拉進系列電影的一個新紀元。後續進場的美國隊長、索爾、浩克，則以士兵、諸神、怪物的身分，在相似的原則下豐富這個電影宇宙的想像。

第二階段的故事則開始深化價值觀的對立與矛盾，《鋼鐵人3》（Iron Man 3）、《美國隊長：酷寒戰士》（Captain America: The Winter Soldier）與集大成的《復仇者聯盟2：奧創紀元》（Avengers: Age of Ultron），都在鋪陳英雄們彼此價值觀的分歧與對立，最後在第三階段開頭的《美國隊長3：英雄內戰》（Captain America: Civil War）引爆。

第三階段的漫威，需要更多英雄與世界觀設定來刺激故事的發展與推進，九頭蛇、薩諾斯……系列反派來來去去，但觀眾想要看見新事物的熱切渴望是不變的。於是，做為承繼在英雄內戰之後的第三階段開創者，《奇異博士》帶來了驚喜，但也深化了遺憾。


令人驚喜的是，《奇異博士》的主題明確好看：世界是不完美的，英雄必須接受這種不完美，並且將它轉化為力量。

確立這個前提之後，史傳奇博士出場的開端是一個毫無疑問的完美形象，他能在動手術的時候聽歌閒聊、他可以在生死關頭做出完美判斷，對於任何事情都絲毫沒有妥協空間。也正因為如此，當他面臨挫折與傷殘的時候，也不接受任何「承認失敗」的處理方式。

對照本集的反派 Kaecilius，這個角色的定位了對應史傳奇而存在。他與史傳奇同樣天賦異稟，也在失去一切的時候進入了古一（The Ancient One）的門下。正如古一所提及：「心魔不能被擊倒，但可以學習如何與它們共處。」Kaecilius 的追求無疑就是史傳奇心魔的展現──無限的時間，完美的世界。史傳奇在拜入古一門下之前，追求的是藉由神經科技達成細胞再生，拯救無數人的生命，也讓人類更接近永生的狀態，比起人類身體的永恆保存，Kaecilius 更大膽地的挑戰了時間的永恆保存。這是連史傳奇都尚未觸及的想法。

於是，本集的主題在中段帶出，也就我們如何學習與完美屈服，接受自己的世界可以在缺憾底下擁有更多力量。為了讓觀眾更看清楚這點，《奇異博士》中有一場很棒且富詩意的戲：古一的死亡。當古一在死前以靈魂出竅的狀態跟史傳奇暢談的時候，除了提及史傳奇本身的侷限，他也提到了自己。

在那場戲中，背景是被凝結的時間，古一表示他曾經試過許多方式試圖迴避死亡，最後卻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無功，於是他接受並屈服在時間底下，承認這樣的不完美。而關鍵之處緊接而來，是古一在死前的一瞬感嘆自己的軟弱，儘管他擁有了比常人更多的時間，但當大限將至，他仍然沒準備好，裹足不前，只為了多體會一些人世間的景物。

這種在「不完美」底下滋生的力量，成為電影的主軸。脆弱、遺憾、欲望，那些事物是一個常人最能見的力量，必須保留那份永遠得不的追求，我們才能往前。就如《鋼鐵人》當中，東尼史塔克曾經在戰地結交了一個他永遠救不回來的朋友 Yinsen，他的存在是東尼史塔克心中永遠無法填補的黑洞，不論往後拯救多少性命也換不回的遺憾，也是他成為英雄的動力。上帝創造缺憾，是為了讓人類能夠自行填補它，這場戲交代了這個美感，也賦予《奇異博士》更多能量。

於是，在《奇異博士》的最後魔王對決，一切反而變得簡單。史傳奇帶著「時間」這個不完美的概念，前往「無時間」的完美次元，用時間存在所致的混亂與矛盾幽了 Dormammu 一默。Dormammu 自然無法享受這種幽默，正如它的世界雖然平靜永恆，但不如地球來得多采多姿。


然而，我對《奇異博士》仍然感到遺憾。這部電影證明了漫威難在整體的時間線發展中，顧及每部作品獨立的細節。史傳奇作為一個崇尚科學的人，他在一場迷幻夢境秀之後，難道如此快速的就接受了整個魔法世界觀的設定？史傳奇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手指能擦出火花與光亮，難道沒有任何一點激動？又或者，已經在地球上創造大量紀錄的無限寶石，難道沒有在史傳奇這個好學之人心中留下一些印象，讓他對於古一的教誨有一些不同層次的理解？

這些問題或許吹毛求疵，但對我來說，漫威電影宇宙向來難以切割獨立作品與群戲的平衡，斷得不夠開、黏得不夠密。一些原本能讓人期待的細節在電影中並未被關注，細膩的情感很快被「漫威宇宙」這個大標籤快速稀釋，我們看到更多討人喜歡的熟悉元素（逗趣的斗篷、美麗的女主角、打諢插科的配角），但那些獨特的、迷人的，曾經真正吸引觀眾進入一個「全新世界」的新鮮感，則從來不是靠複製前作可以達成的。

2014年，《星際異攻隊》（Guardians of the Galaxy）曾經靠一群遼闊、嬉鬧、邊緣化的英雄們，證明漫威宇宙仍然有無限可能。今年的《奇異博士》讓我們看到了相似表象，但如果真的要在內涵中玩出新意，或許它仍然需要更多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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