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祖蔚評《厲陰宅2》:真假來拔河
《厲陰宅2》(The Conjuring 2)是2016年最有人味的鬼片。「人味」不是眨詞,因為所有嚇人的元素,裝神弄鬼的玄虛,一點都沒少,屬於鬼片的娛樂元素絲毫未減,卻因為它的「人味」,人更容易接近,甚至懷念。
所有嚇人的元素,《厲陰宅2》(The Conjuring 2)一點沒少,更精彩的是它加進了很多鬼片忽略的「人味」。
《厲陰宅2》是2016年最有人味的鬼片。
「人味」不是眨詞,因為所有嚇人的元素,裝神弄鬼的玄虛,一點都沒少,屬於鬼片的娛樂元素絲毫未減,卻因為它的「人味」,人更容易接近,甚至懷念。
《厲陰宅2》有兩條主線:首先是1977年,英國恩菲爾德(Enfield)曾經發生過哈德森(Hodgson)家族的「恩菲爾德靈異事件」,受害人是單親媽媽Peggy與她的四名子女,尤其是麥迪遜沃爾夫(Madison Wolfe)飾演的二女兒珍妮;其次則是著名的通靈達人華倫夫婦究竟要不要伸出援手,因為派屈克威爾森飾演的艾德.華倫不時夢見白面黑衣修女纏身,薇拉法蜜嘉(Vera Farmiga)飾演的蘿琳.華倫則是不時夢見艾德慘死惡靈之手的影像。
前者是他們何以如此不幸?後者則是既然如此不幸,華倫夫妻怎能視而不見?導演溫子仁透過前者,試圖解答家庭與環境因素,與靈異現象的「無形」與「有形」連結,這個嘗試,改寫了鬼片的非理性/純命運框架,得以揚生更多同情;後者則讓溫子仁可以打造通靈達人的勇氣與驅魔傳奇,帶出戲劇高潮。
孩子的寂寞與失落,是溫子仁選定的「受難」情意結源頭。
一方面,珍妮的家庭生活很窘迫,爸爸落跑了,與新歡另築愛巢,還生了一對雙胞胎,甚至還把他們家的唱片全都帶走了,父親的惡意遺棄,對小小心靈是何等重創?至於法蘭西絲歐康娜飾演的Peggy媽媽,第一場戲就是付不出貸款,又向孩子抱怨家裡已經沒有錢的窘境。
另一方面,珍妮被老師捉到在校園抽菸,校長還因此致電Peggy媽媽,但是觀眾都看見了,抽菸的是珍妮的同學,她只是剛巧接過菸,替同學拿在手上,因此百口莫辯,連母親都不相信她。至於珍妮的口吃弟弟,同樣因為語言障礙成為同學霸凌的目標,看在珍妮眼裡,豈能不氣?
這些鬧鬼家庭的細節,其實提供了質疑人士的有力論述,他們不信靈異,言之鑿鑿地認為全是珍妮在搞鬼:如此就可以贏得他人同情,或有公權力介入,可以換新宅,拿救濟。他們的歷歷指控,同時也在提醒觀眾:靈異現象與人心作用的可能互動。亦即,一方面看到「似是為真」的靈異現象,另一方面則是不斷質疑它「似是做假」,這種真假拔河,尤其以Bee Gees 唱紅的那首「I Started A Joke」浮現時,最為經典,珍妮小女孩真的是在玩「一個可以讓全世界都哭泣的玩笑(歌詞是這麼唱的:I started a joke Which started the whole world crying)」嗎?
當然,失衡童年也許可完全溫馨的解讀。想吃餅乾的孩子,先被母親罵一頓,入夜後還是吃到了餅乾,只因為母親想通了:「我本來就想戒菸的。」拿菸錢換餅乾,你豈不更疼惜被鬼糾纏的無辜這家人。正因有此情懷,當派屈克威爾森拿起吉他,學起貓王Elvis Presley唱出那首Can't Help Falling In Love,還邀珍妮全家一起大合唱時,誰不祈願這家人早早脫離災厄?
溫子仁的真正功力就在於明明劇情已經來到無可回頭的懸崖邊,除了黯然分手,再無他想之際,硬是能夠轉出山窮水盡的新風景,讓原本都要被人給忘記的白面黑修女的恐怖影像也能即時現形,將電影一開場時即已埋下的伏筆,與最後被雷擊肖成尖柱的樹椿連成一氣,喚醒了艾德.華倫可能小命不保的預言,這是峰迴路轉的高明敘事,亦是戲劇高潮的精彩堆疊,畢竟,幽靈世界中也有小鬼怕大鬼的鬼力高下?這計擬人化的回馬槍,很精彩。
《厲陰宅2》的時空設定在1977年,電影中有一場BBC的電視報導,我無法確知其中有多少是溫子仁加油添醋的結果,但是看到受訪人天馬行空的見證描述,你還是難免就會笑出聲來,是的,媒體嗜血,自古皆然(只是,於今尤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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