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媽媽的話》
《聽媽媽的話》是一部加拿大電影,英文片名翻做I Killed My Mother-我殺了我媽,相當駭人、聳動。原本我還以為這是齣充滿血腥、暴力、描寫逆子弒母的人倫悲劇,沒想到竟然是一部集結多重複雜情感、愛恨交織,卻又直接、流行、前衛、大膽的吶喊之作。
本片在2009年坎城影展導演雙週單元中突圍,奪得三項獎,造成不小的轟動。尤其是一手包辦編、導、演的創作者薩維杜蘭Xavier Dolan,才僅僅20歲而已,可真是所謂的「初生之犢不怕虎」!
16歲的高中生Hubert(薩維杜蘭 飾)看似和其他年輕人沒兩樣,但在他心中一直對著那個穿衣品味不佳、情緒不穩、又愛囉嗦的媽媽Chantale(Anne Dorval 飾)相當感冒。他討厭媽媽說話不算話,所以他用尖銳、刺激的言詞去反擊。討厭媽媽衝進教室,當著同學面前責罵他;於是他上演你追我逃,官兵捉強盜的戲碼。討厭媽媽丟下他,開著車就閃人,索性他乾脆翹課暫時失蹤,翹家個兩三天。討厭媽媽強迫他唸寄宿學校,受不了的他,當然要逃學,逃離不喜歡的環境…..。最後,甚至想要殺死媽媽,希望永遠看不到她!
我覺得這部片具有一種桀驁不馴的衝擊力道,同時也涵蓋了細緻、感性的獨特魅力。從影像、設計、美學、攝影上堆砌了不少象徵意象。片頭的蝴蝶,代表著男主角被困住、期待破繭而出;意味著男主角猶如墮落凡間的天使畫像,一幅幅的油畫、Pollock的潑墨等等….,寓意性十足。最特別的是片中砸碎盤子及玻璃時的音效都採用靜音方式處理,讓我感覺那些實體上的破碎是無聲、被消音的,就如同人心碎的聲音一樣,無聲無息。黑白DV影像投射出的自言自語、小時後的片段、幻想內容…..穿插剪輯的手法豐富了故事情節,節奏像天馬行空的遊走、鏡頭掌握明快精準、影像風格強烈,電影調性、反差十分顛覆傳統,爆笑、粗俗的對話背後隱藏著許多發人深省的問題。角色間的應對和相處都充滿負面、壓迫,幾乎轟炸了視聽,卻有魔力般拉緊、貼近觀眾進入這對非常母子的不完美世界裡。證明這部電影是相當引人入勝、有吸引力的。
我還蠻喜歡這部導演所呈現出一種真實、透明、赤裸的自我性格。特別是在描述和他親密的人之間的關係,是如此誠實。對母親,那份愛恨間拉扯的感情糾纏;對情人(同性),那種不顧世俗的坦率姿態;對老師(異性),那段模糊曖昧的相互相依。幾場關鍵、高潮戲如:男主角嗑藥時在舞廳中的配樂和歌曲,和男友油漆、作畫的快速剪接,母親對著電話一連串發怒狂飆的咒罵、男主角嗑藥後對母親坦白的真心話等….,與男主角自創的口白、引用的至理名言、名人詩句的相互結合,竟也有一種不協調中的協調。總言之,這是一場永無止境、沒有輸贏的拔河比賽,母親與兒子的血緣關係是無法斷絕。兒子宣洩憤怒和不滿,其實渴望被注意、被關懷的心靈早已蠢蠢欲動;母親表現冷漠和無動於衷,其實胸口早已被劃滿了一道道傷痕了。表裡如一的和平是很難並存的!
這部半自傳電影的編劇、導演、男主角全是薩維杜蘭Xavier Dolan所擔任,真是令人驚奇這個年輕小夥子竟有如此強大的能量和創意。劇情的爆發力、張力、高低起伏、轉折都面面俱到,聽說劇本早在他16歲就已完成哩。他片中的演出也自然、入戲(反正是演自己?)。飾演母親的女主角Anne Dorval同樣搶眼,真是狠角色一個。她多層次的情緒轉換可說是技驚四座。看著這對母子針鋒相對、唇槍舌戰的重重衝突對手戲、相互飆戲,實在大快人心。其他角色都只是陪襯,擔任兩朵鮮艷紅花旁的綠葉而已。
該聽媽媽的話,只是兒子終究會長大。小孩不可能永遠是被掌握、控制的魁儡木偶,而是會動、會思考的真人,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天空要飛、有自己的夢想要追。當父母成為牽絆他們的線、關住他們的牢、擋在路間的絆腳石時,他們的反撲、恨意、甚至殺機,都是不可小歔、不可忽視的地方。當「I Killed My Mother」變成不僅是幻想而已,是多令人膽顫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