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藍莓夜》:收集心碎的拾荒者
「暫且把我們從前熟知的王家衛忘掉吧!」
看完《我的藍莓夜》後,從溫熱的眼眶、滿溢的傷懷中蹦跳出的唯一想法。
無論是《花樣年華》裡蘇麗珍的癱軟抑鬱、《春光乍洩》裡何寶榮的若即若離、《重慶森林》裡條子不知所謂的蒐羅鳳梨罐頭並遠觀著金髮女郎的神韻卻不敢褻玩,當這一切加諸在《我的藍莓夜》裡諾拉瓊絲身上時,變成了有所為有所不為的驕矜,有為地不驕傲、不為地不矜持。
王家衛每部作品的人物調性每每讓人有種宋七力式的錯覺,運用一貫張叔平式的美學概念讓人浸淫在現實生活買不到的氛圍,燈光美、氣氛佳,但動人的那根弦卻不一定彈得輕揚,曲高總是和寡。相較於《花樣年華》連拍數載拍到張曼玉想高唱長恨歌,觀眾好惡仍然兩極,只花短短七週便殺青的《我的藍莓夜》往中間選民的方向靠攏了,這不是討好,而是我們都忘記在《旺角卡門》裡的王家衛早就有食人間煙火的本事。 裘德洛用餐點和鑰匙辨人來代替以貌取人。
想像結伴用餐的儷影雙雙,其中一名可能是讓兩人世界變擁擠的第三者,對照著狹小的餐館與牆角的老舊監視器,那是old-fashioned到令人窒息的曖昧。
被遺棄在吧台上的鑰匙,每一把都有一則故事,或許是高調的情事、或許是不堪的醜事,大部分卻是即將成為心碎的往事 ~ 往事的遠近,估量著心的碎片多寡。
人靜的闌夜,收留了失戀的女子、滯銷的藍莓派。藍苺融入女子的口中,得到了棲身的慰藉,女子咬下藍苺的果實,嚐到了愛情的酸甜,溶得下口,化不進心,彼此舔舐,也只是無酬的表象。 交通警察攔下了酒後駕車的17歲妙齡女子,她是他的夢想,這個夢想沒有令他偉大,反之,卻美得教人不知所措,必須酗酒才能麻醉自己溫柔鄉已不在。
愛妳愛到想殺死妳,子彈上了膛,瞄準了夢想之軀,夢想沒有回頭,槍有無開保險準備射擊早已拋之腦後,交通警察搖搖欲墜地毫無保險可言。
再美的夢想都有不堪一擊的易碎面,夢想女子的人性面非得等到寧為玉碎那天來臨才開得了金口,說再多的金玉良言又如何?真正想聽的人永遠不懂。
殘缺一角的浪漫,浪漫的醜陋羈絆。
治癒睡眠障礙最好的方法便是置身在賭場工作而分不清晝夜。看著牌桌上來來回回的籌碼,白天不再惱人,黑夜變得更加清脆。
諾拉瓊絲這名叫伊莉莎白的失戀女子,小名可以是麗茲、可以是貝絲,她的名號可以是任何人,但中心思想卻也信任任何人,這種反差效果沒有身心違背,前提是須由自視甚高的職業賭徒來啟發,這部分才最是詫異的驚艷之處。
跑車是職業賭徒遙想父親的一部回憶,對於她而言,這悲傷的回憶有保存期限,奠基在車子開到解體那一天。沒有這份運氣能讓回憶實體化的我們,悲傷的長短,可以丈量,無法收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