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的銀幕娼妓和她的恩客們
以性或性魅力換取金錢的從業人員,恐怕是被外界醜化或美化得最嚴重的一群人…電影是歷史最短的藝術形式,卻是最能蠱惑人心的一種,為了娛樂、感人以達到賣作的目的,它經常脫離現實,甚至刻意誤導。針對賣淫這主題,原本銀貨兩訖的簡單交易,搬上銀幕後,卻經常成了蕩氣迴腸的愛情交響曲。看看過去七十年間銀幕上著名的性工作者,她們有多少真實?又有多少虛構?
為了達到賣座的目的,電影不但經常美化娼妓和她的行業,也複雜化了恩客和他們的意圖。
DVD出租店在做促銷,租兩支新片可以免費看一支舊片,所以就把一直不怎麼想看的《藝伎回憶錄》(Memoirs of a Geisha)給帶回家了。
沒有意外,果然是一部西方導演搞東方情調來取悅歐美觀眾的類型電影,看一群說英語的日本藝伎勾心鬥角搶奪恩客的故事,著實令人呵欠連連。
雖說藝伎賣藝不賣身,但她們終究是一擲千金的達官顯貴與富商巨賈的身旁玩物,編劇總得用堅貞偉大的愛情來充充場面,才像部感人肺腑的文藝大戲。
以性或性魅力換取金錢的從業人員,恐怕是被外界醜化或美化得最嚴重的一群人。
在集體默認的主流價值下,性工作者的生命經驗經常受到醜化,她們的人權與工作權也往往被社會體制所刻意漠視。
然而,為了堆砌階級差異下追求真愛的勇氣與戲劇性,文藝創作下的性工作者卻又被美化得近乎不切實際。
這現象不分古今中外,也充斥於各種藝術形式。
文人墨客筆下的歡場女子,許多是才貌出眾、傾國傾城的名妓,好比唐憲宗的愛妃杜秋娘、宋徽宗迷戀的李師師、清末民初的賽金花等等,她們的故事被世人傳誦千百年,早就披上脫離事實的傳奇色彩。
英國作家John Cleland (1709-1789)的情色文學《芬妮希爾:一個歡場女子的回憶錄(Fanny Hill: Memoirs of a Woman of Pleasure)》描繪了十八世紀中葉西方高級妓院裡的豐富人生,當然也影響了歐美文壇後進書寫皮肉生涯的角度。
2005年,由部落格日誌集結成書的暢銷小說《250天倫敦應召日記(Belle de Jour: The Intimate Adventures of a London Call Girl)》營造了一個供需滿意、性愛兼得的情色烏托邦。在這裡,高級應召女郎受到法律與制度的保障,她們活得多采多姿,不必憂慮愛滋病威脅,或擔心遇上喪心病狂的連續殺人犯。
同年出版的《女教授應召實錄(Callgirl: Confessions of an Ivy League Lady of Pleasure)》則敘述一位擁有大學教授與應召女雙重身份的女人,成功地在三年後揮別祕密生活,結婚、生子、繼續她的教職,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稱它們是資本主義社會的現代童話也不為過吧?!當生花妙筆為她們的工作內容添加一層神祕、刺激、恣情享樂的可口糖衣後,誰還有意探究性工作者在真實世界裡生張熟魏、送往迎來的辛酸面向?!
好比看印象派畫家羅特列克(Toulouse Lautrec, 1864-1901)的畫,雖然他擅長捕捉歡場女子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真實情感,可惜畫布上聲色場所傾洩的繁華瑰麗往往遮蓋了畫家的用心,人們記得的是沉醉紅磨坊的紅男綠女,而不是娼妓拿掉歡樂面具後的疲憊嘆息。
電影是歷史最短的藝術形式,卻是最能蠱惑人心的一種,為了娛樂、感人以達到賣作的目的,它經常脫離現實,甚至刻意誤導。
針對賣淫這主題,原本銀貨兩訖的簡單交易,搬上銀幕後,卻經常成了蕩氣迴腸的愛情交響曲。
看看過去七十年間銀幕上著名的性工作者,她們有多少真實?又有多少虛構?
1936年的《茶花女》(Camille)
本片改編自法國作家小仲馬(Alexandre Dumas, fils, 1824-95) 於1848年發表的著名小說《茶花女(La dame aux camelias)》,敘述一位前途似錦的年青人與一名出身貧賤的上流社會交際花間浪漫淒美的愛情故事,劇中男女主角從一見鍾情--誤解--誤會冰消--階級阻撓--女主角病逝的曲折情節,自此成為該類電影的劇情公式。
撇開巴黎、倫敦及百老匯的舞臺劇與音樂劇不說,光是改編自前述小說的電影前後加起來就將近一打,George Cukor執導的本片是其中的佼佼者,黑白影片的質感細緻高雅,完美呈現上流社會衣香鬢影、杯觥交錯的迷醉氛圍。
私生活極為低調的瑞典籍女星葛麗泰.嘉寶(Greta Garbo, 1905-90)有著慵懶與魅力兼具的低沉嗓音,她將個人塑造的神秘、成熟、性感形象成功移轉到女主角Marguerite身上,賦予她一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冷艷風華,更成功打造歡場女子有情有義、至死不渝的全新形象,《茶花女》中的Marguerite Gautier從此成為深情版歡場女子的典型(stereotype)。
迷戀Marguerite的男主角Armand Duval由當時年僅24歲的勞勃.泰勒(Robert Taylor, 1911-69) 擔綱演出,由於先前的戲劇版本多半以熟男裝小演出此角,泰勒的年輕俊秀反倒令人眼睛一亮,唸起文謅謅的癡情告白不但不覺肉麻,反而惹人憐惜。由於這個古典的英俊小生扮相深入人心,敬業樂群的勞勃.泰勒終其一生都在試圖掙脫這個刻板印象,期待挑戰更能展現演技深度的角色,可惜事與願違。
1940年的《魂斷藍橋》(Waterloo Bridge)
改編自百老匯舞臺劇,一次大戰初期的倫敦,為了躲避空襲,出身卑微的芭蕾女伶在滑鐵盧橋上與家世良好的上尉軍官初次邂逅,進而墜入愛河。婚禮前夕,軍官奉命出征,女伶被劇團解雇。不久,軍官陣亡的消息傳出,悲痛欲絕的她為了生存,只好淪為娼妓。一日,在火車站拉客的她與生還的軍官驚喜重逢,後者依然深愛著她,並急於娶她為妻。深受造化弄人之苦加上不願給軍官及其家族帶來恥辱,可憐的她選擇在兩人初識的滑鐵盧橋上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部黑白電影是《亂世佳人》女主角費雯麗(Vivien Leigh, 1913-67)自己最喜歡的一部作品,因為演出命運多舛的Myra更貼近現實,演技發揮的空間也更大。她在片中舉止優雅,時而美麗動人,時而楚楚可憐;飾演上尉軍官Roy Cronin的勞勃.泰勒英挺俊拔、深情款款,呈現個人在銀幕上的最佳狀態。這部電影是兩大巨星從影生涯的顛峰之作,劇情曲折、賺人熱淚,被影迷公認是影史上最淒美不朽的愛情片之一,由十八世紀傳統蘇格蘭歌謠改編的華爾滋舞曲"Auld Lang Syne"牽動所有觀眾情緒,跟本片同樣永垂不朽。
《魂斷藍橋》裡的娼妓情節,毋寧是為了鋪陳電影最終的悲劇高潮;但其實這樣的抉擇在大戰期間並不少見,在生活逼迫下,失去依靠的女人或是出賣靈肉,或是擇樹另棲,對這些女人而言,出征的男人不論是生是死,都是她的悲劇。
1960年的《青樓豔妓》(Butterfield 8)
《Butterfield 8》是美國作家約翰.奧哈拉(John O'Hara, 1905-70) 於1935年發表的第二本小說,奧哈拉根據1931年發生在紐約長島的一宗女子命案揣摩、書寫了故事主人翁短暫而悲慘的一生。搬上銀幕後,由明艷動人的「玉婆」伊麗莎白.泰勒(Elizabeth Taylor) 演出書中的曼哈頓高級應召女郎Gloria Wandrous一角,可惜《青樓豔妓》只膚淺地呈現應召女郎年輕貌美、玩世不恭的一面,以及她與有婦之夫Weston Liggett間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慾牽扯,對小說觸及的童年創傷與階級觀察則著墨甚少。
《青樓豔妓》電影裡的應召女郎了無新意,銀幕下的八卦可比電影精彩多了。
玉婆演出《青樓豔妓》時的第四任丈夫是五○年代著名的偶像歌手兼演員艾迪.費雪(Eddie Fisher),他也參與了《青樓豔妓》的演出,飾演的是女主角的異性知己Steve Carpenter。艾迪.費雪和玉女明星黛比.雷諾(Debbie Reynolds)原是好萊塢人人稱羨的一對銀色夫妻檔,也是玉婆和知名的電影製片老公Mike Todd的好友。1958年3月,Mike Todd在和玉婆結婚滿週年後不久便摔飛機身亡,為了安慰這位年輕寡婦渡過傷心的喪偶初期,費雪夫婦義不容辭地陪伴在側,不料13個月後,由同情轉為迷戀的艾迪毅然拋棄髮妻黛比與他們的兩個孩子,投向玉婆的懷抱。
《青樓豔妓》拍攝期間,玉婆玉體違和,還差點因為肺炎送掉小命。1961年,她以本片奪得個人的第一座奧斯卡影后獎座,外界普遍認為評審委員們的同情分居多,算是撫慰她先前連續三年三度陪榜加上經歷喪偶的慘痛遭遇。連當時以《公寓春光》(The Apartment)表現傑出而得獎呼聲最高的女星莎莉.麥克琳(Shirley MacLaine)都忍不住感嘆,說自己是「敗給一場氣管切開手術(I lost out to a tracheotomy.)」。
1961年的《第凡內早餐》(Breakfast at Tiffany's)
《第凡內早餐》改編自作家柯波帝(Truman Capote, 1924-84)的同名暢銷小說。
柯波帝23歲時便以技巧純熟的半自傳小說《Other Voices, Other Rooms》震驚文壇,他生前行事十分高調,跟文藝及影劇圈人士的交際往來非常頻繁,也因此結識了性感艷星瑪麗蓮.夢露(1926-62),夢露融合純真與性感的女性氣質讓柯波帝驚為天人,以性感女神夢露為繆思,柯波帝在1958年初完成小說《第凡內早餐(Breakfast at Tiffany's)》,這本書從一開始就是為夢露量身訂製的,沒想到搬上銀幕時,在導演好友也是著名戲劇指導Lee Strasberg (1901-82)的建議下,夢露婉拒了這個可能帶來負面聯想的應召女角色,遂改由奧黛莉.赫本(1929-93)擔綱演出。
以回憶形式書寫的《第凡內早餐》敘述作家15年前與年輕芳鄰Holly Golightly在曼哈頓上東區有過的一段短暫交會…。來自奧克拉荷馬窮鄉僻壤的Holly有著謎樣的身世,靠著出賣靈肉的收入才能勉強在曼哈頓求得棲身,她那遊戲人間的生活態度(其姓氏Golightly意有所指)其實是充滿矛盾的組合,夢想攀龍附鳳卻又渴望真情關愛,遍尋不著託付的她最後選擇繼續懷抱憧憬,在大千世界中浮浮沉沉…。小說中的Holly不單是以夢露的樣板塑形,簡直就是柯波帝自身力爭上游的人生縮影。
小說《第凡內早餐》提供了一個充滿想像的開放式結局,血液中躍動著流浪基因的Holly後來拋下小貓去了巴西,作者聽說她曾造訪過非洲叢林,四處浪蕩,但沒有人清楚她最後落腳何處,是不是找到了夢想的歸宿?
電影版《第凡內早餐》男女主角最後在滂沱大雨中找回小貓,決心廝守,採用的結局是十足好萊塢童話式的版本,滿足了平凡觀眾超越尋常的旖妮幻想。
雖然當時沒有人相信奧黛麗.赫本適合扮演小說中妓女的角色,為了不想觸怒赫本的忠實影迷,編劇還特別把「妓女」改成「高級伴遊」。年過三十的赫本把混合了任性、拜金、脆弱與孩童般天真的十九歲女孩Holly詮釋得十分獨到,她的全心融入,除了大大彌補整部片子因為配角選角失當帶來的造作與失衡外,更造就了一幕影史的經典畫面。
那是電影的片頭。曼哈頓的曙光乍現,白日的喧囂與偽裝都還在沉睡,徹夜狂歡後的Holly跨下計程車,抬頭凝視第五大道和57街路口的第凡內珠寶店,在Henry Mancini編曲的"Moon River"悠揚旋律中,穿著黑色晚禮服的Holly透過第凡內窗口,優雅地享用一頓以奢華提味的簡單早餐,她的華麗夢想在此獲得短暫而全然的滿足…。
《第凡內早餐》拜金女郎window-shopping的這一幕,讓急欲打破影劇生涯僵局的赫本在睽違《羅馬假期》(Roman Holiday, 1953)的掌聲八年之後,重新站回好萊塢的聚光燈下。
1967年的《青樓怨婦》(Belle de Jour)
電影改編自阿根廷作家Joseph Kessel (1898-1979)所寫的同名小說。在西班牙超現實主義大師布紐爾(Luis Bunuel, 1900-83)執導的《青樓怨婦》裡,法國女星凱瑟琳.丹妮芙(Catherine Deneuve)飾演的Severine Serizy是一個被夢境與性幻想所苦的中產階級少婦,她衣食無憂,深愛著醫生丈夫,但心思卻被另一個分裂的陰暗人格所縈繞,她選擇在下午以「白日美人(Belle de Jour)」的假名(註)偷偷赴地下妓院賣淫以求解放、滿足內心病態的飢渴,直到這兩個涇渭分明的世界發生了碰撞…。
布紐爾以超現實和新寫實的簡約手法大膽剖析雙重人格的精神與肉體世界,記憶攙入夢境和想像,現實與幻象混淆,觀眾看到的是現實?還是女主角的幻象?布紐爾提供了開放的結局與更多的想像空間。
1965年初,在凱瑟琳.丹妮芙為導演愛人羅傑.華汀(Roger Vadim, 1928-2000)生下他倆的非婚生兒子僅僅一年半後,由於拍戲結緣,花心的華汀移情新歡珍.芳達。情場失意的單親媽媽凱瑟琳.丹妮芙轉而力求演藝事業的突破,她順應導演布紐爾的要求,在《青樓怨婦》中做了空前絕後的大膽犧牲與裸露,才23歲的她便從《秋水伊人》(Les Parapluies de Cherbourg)裡的「純潔百合」搖身一變,成為《青樓怨婦》裡出賣皮肉的「冰火美人」。
《青樓怨婦》勇奪1967年威尼斯影展的金獅獎與最佳影片兩項大獎,片中的娼妓賣淫不是為了付房租或養孩子,而是作為空虛貴婦清洗陳舊創傷的心理救贖,這種動機稱得上是銀幕上的創舉。
1971年的《柳巷芳草》(Klute)
一名賓州小鎮警察因受託調查一宗朋友的離奇失蹤案件而闖入紐約應召女郎光怪陸離的私密世界,背景迥異的這對男女在危機四伏的緝凶過程中迸發出熾熱的吸引力。這是Alan J. Pakula執導的一部懸疑驚悚片,風格冷峻,情節細膩寫實,人物性格鮮明,導演著重幽閉氣氛的營造與劇中三位主人翁內心世界的挖掘,運用女主角的自述和錄音以及人物在畫面上的相對佈局,交織出可從多種角度詮釋的豐富意象。
為了演出劇中時髦的都會應召女郎Bree Daniels一角,珍.芳達(Jane Fonda)在電影開拍前特別跑去跟真正的應召女及皮條客廝混了一星期,好近身觀察及揣摩特種行業姐妹們的言行舉止。她把這個遭芭芭拉.史翠珊(Barbra Streisand)婉拒的應召女郎角色詮釋得入木三分,把Bree看似伶牙俐齒、自我控制得宜,實際上是既脆弱又缺乏安全感(外強中乾)的複雜性格表現得淋漓盡致。
珍.芳達貼近真實人性的精湛演技,不僅證明她為(從花瓶女星)轉型付出的努力沒有白費,還讓一向保守的奧斯卡評審委員們暫時忘卻她當時公開發表叛國言論、帶頭反對越戰的激進行徑,還以一座奧斯卡影后獎座作為她的獎勵;七年後,珍.芳達再以反越戰電影《返鄉》(Coming Home)奪得她的第二座奧斯卡影后獎座。
加拿大籍的演技派男星唐納.蘇德蘭(Donald Sutherland)飾演私家偵探John Klute,在片中與珍.芳達有許多精彩的對手戲。私底下,他跟珍.芳達一樣,都是反戰運動的急先鋒,兩人除了會演戲,還經常透過抗議遊行及公開演說,表達自己堅決反戰的政治立場,成為六、七○年代年輕人推崇的另類偶像。
《柳巷芳草》裡的應召女Bree Daniels也理所當然成為寫實版應召女的典型。
1976年的《計程車司機》(The Taxi Driver)
這是紐約導演馬丁.史柯西斯(Martin Scorsese)的代表作之一,失意的越戰退伍軍人Travis選擇開計程車來打發無眠的長夜。性格孤僻的他冷眼旁觀這個污穢城市的形形色色,販毒與吸毒、賣淫與買春、政客與虛有其表,都讓心中只有是與非的他忿忿不平(他赴越苦戰就是為了這一切不堪?!)在笨拙追求氣質高雅的女輔選員Betsy無功受阻後,Travis對紐約種種社會現象累積的憤怒與不滿終於爆發,他的思想陷入極度瘋狂,在刺殺總統候選人失敗之後,他再度以拯救雛妓Iris為名進行殺戮,意圖徹底淨化這個社會。這次,由於誤打誤撞,他竟然成了英雄。
本片編劇Paul Schrader出生於密西根小鎮,雙親是虔誠的喀爾文教徒,家教甚嚴,他一直到18歲才看到生平的第一部電影,之後的闖蕩影劇圈或許是對生命早期經驗的反動。《計程車司機》有相當多情節帶有Schrader個人的影子,當他初抵洛杉磯時,曾經歷過過情緒崩潰、自我封閉的苦悶歲月,只將自己浸泡在槍枝與黃色電影的世界裡。除了《計程車司機》外,他的知名劇本還包括《蠻牛》(Raging Bull)、《蚊子海岸》(The Mosquito Coast)、《基督最後的誘惑》(The Last Temptation of Christ)、《穿梭鬼門關》(Bringing Out the Dead)等,其中的《計》、《蠻》、《基》、《穿》四部,都是跟史柯西斯合作;Schrader寫而優則導,《美國舞男》(American Gigolo)、《豹人》(Cat People)都是他執導的作品。
導演馬丁.史柯西斯透過計程車司機Travis的視野(如圖,他自己也下海客串乘客),將紐約塗抹成虛無飄渺的人間地獄,在閃爍的霓虹燈下,皮條客(Harvey Keitel飾演)、毒販、流鶯、馬伕和嫖客充斥,流動鏡頭下的紐約街道迷離如一幅幅抽象油畫,美到難以形容。即使是最後血腥的殺戮場面,漂亮的運鏡一氣呵成,震撼效果令人永難忘懷。
為了掌握計程車司機的工作神情以及退伍軍人受創的心理狀態,勞勃.狄尼諾(Robert De Niro)整整開了一個月的計程車,並對精神疾病做了不少功課,片中他對著鏡子喃喃自語的經典"You talkin' to me? You talkin' to ME?"據說便是他的即興之作。狄尼諾所飾演的反英雄人物Travis Bickle,和四年後他在《蠻牛》演出的拳擊明星Jake LaMotta,標記了他演藝生涯中再也無法超越的高點。
25歲的西碧兒.雪佛(Cybill Shepherd) 飾演的Betsy清麗高雅,就像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帶刺玫瑰,象徵的是Travis不得其門而入的白領階級世界。Travis帶她進戲院看瑞典黃色電影的那一幕,大概是銀幕上最慘痛的反諷畫面之一了。
廣告童星出身的茱蒂.佛斯特(Jodie Foster)扮演雛妓Iris,是本片劇情發展的重要觸媒。片中,13歲未滿的她帶著一臉稚氣,漠然接受賣淫的命運就像生病不得不吃藥一樣自然,但卻莫名其妙成了Travis自我投射下被壓迫、等待被人解救的對象。
1990年的《麻雀變鳳凰》(Pretty Woman)
一個行事冷靜的商場大亨,在好萊塢日落大道上邂逅了美麗的阻街女郎。他雇用她作為交際場合的女伴,原本只是性與金錢的單純交易,卻在朝夕相處中,雙雙墜入愛河。
童話式的美好劇情加上俊男美女的新鮮組合,讓本片意外地掀起全球轟動。
茱莉亞.羅勃茲飾演自律自愛的好萊塢妓女Vivian,李察.吉爾飾演英俊富有的單身企業家Edward,兩者都是自己圈內的稀有動物,但最稀罕特別的是,這位開著蓮花跑車的當代白馬王子最後居然不計較階級與出身,情定妓女Vivian Ward。而內外皆美的妓女則能斷然揮別不堪的過去與悲劇宿命,善用籌碼,為自己爭取到幸福美滿的未來。
作為現代版的灰姑娘童話,《麻雀變鳳凰》不僅美化了娼妓和她的行業,也複雜化了恩客和他們的意圖,《麻》片奠定了「包養雖好、扶正更佳」的嶄新價值觀,對當代男女關係的影響,絕對可用「與日俱增、無遠弗屆」來形容。
1995年的《遠離賭城》(Leaving Las Vegas)
因為酗酒而失去一切的好萊塢編劇Ben,決定到賭城買醉等死(drinking myself to death),在賭城,他遇到了被皮條客狠心剝削、被買春客無情踐踏的妓女Sera,兩個失落的靈魂接納了彼此,在燈紅酒綠的墮落之城相濡以沫,等待無法逃脫的結局。
《遠離賭城》是個孤單、悲傷到近乎絕望的故事,它改編自作家John O'brian (1960-94)於1990年出版的半自傳體小說。1994年4月,在電影開拍兩星期後,嚴重酗酒並有厭世傾向的O'brian舉槍自盡;現在看來,《遠離賭城》就像是他個人告別人間的遺書。
原是音樂人的英國導演Mike Figgis採用十六釐米底片,以400萬美元不到的超低預算完成這部獨立製片作品。對片中兩位淪落賭城的可憐人,他自始至終都以真誠的角度取鏡,沒有強說愁或造作濫情,也不下任何道德評論。Mike Figgis身兼導演、編劇和配樂,流動的攝影鏡頭捕捉了賭城亮麗外表下的空虛迷離,低調的moody jazz音樂(加上5首分別由Sting、Don Henley和Palladinos演唱的歌曲)完全揪住了繁華都會裡的寂寞靈魂。
為了演出片中的酒鬼和妓女,尼可拉斯.凱吉和伊莉莎白.蘇(Elisabeth Shue)都下了一番實際體驗的苦工。凱吉演活了Ben酒癮發作的痛苦與一心求死的絕望,蘇把Sera包容、溫暖的個性和面對命運的無力詮釋得真實動人,兩人的演技在本片攀達巔峰,也雙雙獲得奧斯卡提名,但最後只有凱吉抱回他演藝生涯至今唯一的一座影帝獎座,伊莉莎白.蘇飾演的賭城妓女,絕對是以上九部電影中最大的遺珠之憾。
註: 暢銷書《250天倫敦應召日記(Belle de Jour: The Intimate Adventures of a London Call Girl)》作者的部落格取名為「白日美人(Belle de Jour)」,用的便是凱瑟琳.丹妮芙在《青樓怨婦》裡使用的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