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唐僧與威利旺卡
在保守的《紅孩兒:決戰火焰山》的另外一個極端,是激進的《巧克力冒險工廠》。《巧克力冒險工廠 》開始於狄更斯氣味的人情世故。但到了充滿對於不守紀律的兒童的種種恐怖虐刑的後半部,這部電影 幾乎變成了《火線追緝令》的兒童版 (而強尼戴普則和凱文史貝西一樣Queer氣)。
我非常樂於欣賞所謂的「解除髮禁」的(教育)倫理大戲。先有精明的政客利用昨是今非的交替,靈巧地壓榨出自己的政治資本。緊接著,為人師表的基層教育工作者很快地創造出各種便宜行事的新花樣來抗拒在上位者的收服:比如利用操行分數代替記過處罰,亦或者舉辦「完全自由意志」的公投,讓學生自己拋棄自己的權利……諸如此類的。
我有一種想要起立鼓掌的衝動。
不能再更巧合了,這個節骨眼上我看完了剛剛上映的《紅孩兒:決戰火焰山》以及《巧克力冒險工廠》,兩部以管教和懲處為主題的電影。
我很訝異於《紅孩兒:決戰火焰山》的照本宣科。不論是佛祖對於紅孩兒的馴服或者是唐三藏對於孫悟空的馴服,通通謹守著傳統管教角色的規律。甚至到了電影的最後還牽強地在受管教者孫悟空身上榨出了自律精神的正面價值,而孫悟空本人則以「完全自由意志」表達他寧願繼續接受緊箍咒的收服……諸如此類的。一點也沒有意外的管教樣板。
至於吳承恩原本暗藏在「西遊記」中對於在上位者的偏私、迂腐、不信任在下位者而易聽信流言等等官場批判,則在這個一點也沒有意外的改編之中消失無蹤。
在保守的《紅孩兒:決戰火焰山》的另外一個極端,是激進的《巧克力冒險工廠》。《巧克力冒險工廠》開始於狄更斯氣味的人情世故。但到了充滿對於不守紀律的兒童的種種恐怖虐刑的後半部,這部電影幾乎變成了《火線追緝令》的兒童版 (而強尼戴普則和凱文史貝西一樣Queer氣)。
值得注意的是新版的《巧克力冒險工廠》在改編的過程之中如何修補故事中的管教者威利旺卡的角色。羅德達爾的原著中威利旺卡就是一個對人類充滿不信任,因而有著各種虐待人的主意的有錢怪老子。新版的劇本填上了威利旺卡自己接受父親管教的恐怖經驗,讓這個管教狂有了一個更完整的動機。對於找到故事背後的真正道德觀或許沒有幫助
(因為對兒童的虐刑仍然是虐刑),但至少讓這個故事對於大人也好、對於小孩也好都多了更多解讀的可能性。
不如讓我示範一下這無邊無際的解讀可能:
比如說,一部來自惡名昭彰的娛樂工業之下製造出來的電影,按道理說應該醜惡而敗德,但卻是像《巧克力冒險工廠》這樣充滿創意和個人特質的創作;另外,一部受到政府補助、受到長官指導的電影,按道理說應該坦率而無畏,但卻是像《紅孩兒:決戰火焰山》這樣保守而缺乏想像力的八股文章。我們不得不相信所謂的官方補助一定是來自管教的動機,而背後更有不愉快的童年經驗支持著這些政客繼續管教創作、管教媒體。就跟佛祖、唐僧或威利旺卡一樣,要緊的或許不是背後嚴密或者不嚴密的道德觀,要緊的是被收服者在套上緊箍咒之後是否自此一輩子失去了想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