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眼電影網

《長日將盡》(The Remains of the Day)

導演：詹姆斯艾佛利

演員：安東尼霍普金斯、艾瑪湯普遜、休葛蘭


播出日期：HBO 5/7(07：45) 5/19(17：00) 5/25(06：00) 5/29(10：05)





文學改編電影最困難的地方，是在「對等語言」的表達。鏡位、光影、剪輯、

音樂、色彩、場面調度，都是詮釋者的藝術手段。所以在討論這類電影的「文學性」時，還不如探究它的「電影感」。我無意割斷兩者既存的聯繫，只不過在把「忠實」視為一種理想的要求時，更應該追求建交的尊嚴與自主。導演詹姆斯艾佛利、製片伊斯麥莫詮、編劇露絲鮑爾賈伯華拉超過40年的文學電影合作經驗，則是一段歷歷可鑑的演進史。



他們從1963年的【The Householder】開始合作，在七０年代漸上軌道，八０年代初的《四重奏》、《熱與塵》、《波士頓人》已經在各大影展露臉並得到重視，但仍然不時露出那件略嫌窒重的文學外衣，揮灑之間不免綁手綁腳，甚至有些吃力。直到1986年的《窗外有藍天》成功地以色彩及地域特色開創出靈巧優雅的電影語言，批判與頌揚也才自加地藏躍在片中各個角落。另外【墨利斯的情人】更有電影創作者對於作家內心神祕世界的洞悉與認同。之後的《此情可問天》又是一里程碑，或許有人不喜歡作家佛斯特的中產階級救贖觀，卻無法否認導演艾佛利已經對文學、電影的轉換了然於心。



這種既合乎忠實理想，又不違背電影藝術獨立性的建交，在《長日將盡》更加光彩耀眼。導演毫不吝嗇地使用特寫或中景來呈現安東尼霍普金斯硬如石膏的臉部線條，徹底反映他對情感的壓抑，然而又彷如不經意般地利用背景或暗場處理，透露他的偽裝。在如此幽閉的氛圍下，艾瑪湯普森的淚水與嗚咽，瞬間成為一種震撼。此等細密的心理描寫，原以為是文字的特權，導演卻用鏡頭開發了人類表情的豐富意義，並與內在心理形成連線。



夜色中送別的尾戲拍得極好：平日老脫班的電車偏偏這天準時了！透過大雨淋漓的玻璃，可以瞥見艾瑪湯普森臉上爬滿了淚水，正如她宣布婚訊的那晚；而安東尼霍普金斯還是有禮地揮帽告別，有條不紊。當他重回到大宅裡，某天一隻不小心飛進的鴿子急欲闖出，鴿子終究飛出去了，而我們的男主角卻永遠地將自己鎖在這裡。



安東尼霍普金斯、艾瑪湯普遜對動作、表情、聲音的控制，在本片已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尤其是前者，簡直有如演技範本。導演也擅用鏡頭和光影捕捉任何點的震動，即使是一滴眼淚，也能讓人感到椎心般的刺痛。文學電影到了【長日將盡】，又是一個新境界。詹姆斯艾佛利不是天才縱橫，卻有漸入佳境的實力，一步步透析不同媒介的美與藝，更轉入內歛的精神聯結，成就另番美學實體。看他的電影，在驚嘆如詩如畫的美麗畫面外，不妨多關注他是怎麼轉化與詮釋的。








《王牌天神》(Bruce Almighty)

導演：湯姆沙耶克

演員：金凱瑞、珍妮佛安妮斯頓、摩根費里曼


播出日期：5/22(21:00)5/23(18:55) 衛視西片台



《王牌天神》其實可以視為金凱瑞的「言志」之作。

如果大家還有印象，應該記得他在幾年前試圖改變戲路，以嚴肅演出問鼎獎項卻未盡全功的事蹟：《楚門的世界》雖然順利在金球獎得獎，卻失意於奧斯卡；後來他以絕裂更徹底的方式演出《月球上的男人》，結果歷史再度重演；更慘的是接下來的《忘了我是誰》，不僅觀眾不領情，就連評論、獎項都一概落空。




而在《王牌天神》裡，金凱瑞飾演的也是一個不滿自己只能以「搞笑叔叔」形象出現，而當不上主播的資深記者。這個「形象情結」跟他過去幾年有點尷尬的銀幕轉型大計，簡直如出一轍。也因此整部電影就成了一個帶給觀眾歡笑的男人，從自我否定到重新肯定自我的過程。只不過【王牌天神】另外加入了好萊塢自1946年【風雲人物】以降，必然出現的「天人交戰」情節，讓主角透過超現實的方式，甚至與神力過招的教訓，一面磨平他個性的尖銳稜角，一面學會天生我才必有用的觀念價值。



雖然嚴格說來，全片的意識型態頗為保守，但金凱瑞的演出確實很有「說服力」。當他在《火戰車》的配樂中將牛奶潑灑在一排孩子身上，或是在瀑布巡遊船上氣憤地質疑老婦人為何獨佔浮板害死傑克（請自行回憶《鐵達尼號》的情節）、甚至在片尾搞笑採訪捐血新聞，都以充滿創意的演技證明喜劇演出的價值。



只可惜在金凱瑞一枝獨秀的表演中，珍妮佛安妮斯頓只能成為可有可無的花瓶，捧著突然變大的雙峰，流失她原應更精彩的喜劇才華。








《我的父親母親》

導演：張藝謀

演員：章子怡、孫紅雷


播出日期：5/17(21：00)東森電影台



【我的父親母親】是一部題材非常小的電影，卻被張藝謀拍出了強大的煽情性與感染力。電影一開始，小村裡唯一的大學畢業生回到家裡奔喪，他年邁的父親在籌措改建小學的資金途中，不幸過世，而這部電影則透過他的敘事觀點，講述了父親跟母親的一段愛情故事。




當年，村裡請到了剛過二十歲的父親來教小朋友們唸書，母親則才十八歲，她總是刻意經過教室前面到較遠的井裡挑水，甚至每天都在教室外面聆聽父親教孩子們唸書的聲音。簡單地講，這是個「女追男」的愛情故事，女主角能作的就是多看他一眼、靠近他一點、甚至只是聽他宏亮的聲音，而早在年輕老師跟村裡的壯丁合力蓋學校的時候，她就處心積慮地希望老師能吃到她作的那碗食糧。那只青花碗，在這裡變成了極其質樸古典的愛情信物。而老師送給她的髮夾，更讓人為舊時代的男女關係那種笨拙卻堅定的特質，神往不已。




張藝謀很會講故事，老調牙的愛情散發著超越時空的迷人酵素，當男主角以「搞右派」的罪名被警察強行帶走，不能依約到女主角家裡吃餃子時，女主角將青花碗裝滿餃子，用布包起來，帶著心上人送她的髮夾，飛奔追著早已駛離的車子，你不得不讚嘆這個十八歲姑娘愛情動力之強大，豈止是在當時「前衛」而已。而跌破膝蓋的疼痛，哪比得上摔破的碗和不知掉在哪裡的髮夾，更要撕裂她的心。如果這只是一廂情願那就罷了，連男主角都為了她的癡情，寧可被多判刑，也要跑回來見她一面；以及女主角善體人意的母親眼睛雖看不太到，卻對女兒的愛情心知肚明，請人將那只碗修補得跟過去一模一樣；人情之美，莫過於此。所以女主角數著日子，在男老師出獄那天，守在大雪紛飛的路上等他，而他從此再也沒離開過她身邊的承諾，都成了說故事的這一代，對上一代或舊世界所信守的事物，一種發自內心的感動與遙祭。



這股歌頌力量，一方面可以從張藝謀刻意用纖細的彩色畫面來處理父母的愛情故事看出來，也可以在最後母親堅持找人把父親的屍體從醫院抬回家，而散落在各地的學生紛紛回到村裡送老師一程的自動自發裡看出來。不過顯然前者（彩色的愛情故事）更加動人。至於最後在城裡有好工作的主述者（兒子）自願留下來，拿著父親的教本，教小朋友唸書的安排，會不會招致類似【一個都不能少】的批評（總是固定轉向一個略帶說教意圖的結尾），就不得而知了。不過也可以將這個皆大歡喜的結尾，看作是習慣藉由華麗風格批判傳統封建的張藝謀，對於傳統某些質樸美好的質地終於動容的表現。雖然她的女主角（章子怡）依舊是主動積極的形像，但那種平實的溫暖和眷戀之情，卻是他既往所稀有的。



另外《我的父親母親》也是一部「留白」留得很美的電影。一開始，電影裡的父親即已死亡，敘事者所追懷的也只是父親和母親愛情的開端。套用張藝謀自己的話：「夫妻白頭到老，相濡以沫，這中間有一百步。而我們只選擇了第一步和第一百步，而沒有中間的故事，也沒有細節。我們留下了最大限度的空白。」留白使得故事看似簡單，但內在情感是否也因此衰弱呢？值得看這部電影時，自己思量。

分享到faceb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