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告別:蕭邦練習曲
至痛無言,且讓我從音樂中找回記憶,找回能量。林書宇在《百日告別》中的音樂選擇,註記著傷痛,也註記著思念。
至痛無言,且讓我從音樂中找回記憶,找回能量。林書宇在《百日告別》中的音樂選擇,註記著傷痛,也註記著思念。
唐朝詩人白居易曾經寫過:「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也曾寫過:「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內心的糾結塊壘,很多時候無人能訴,無人能享,靜,成了最好的醫方,因為傷心的痛,往往只能放在心頭獨自咀嚼神傷。
但是林書宇導演在《百日告別》中,選擇了蕭邦的練習曲,用行雲流水的指間流動呼喚著記憶和相思,看完《百日告別》,你會更迷蕭邦,你會佩服林書宇的音樂感性。
《百日告別》探討的人生的失去,兩位主角石頭和林嘉欣都遇上車禍,都失去了摯愛。如何面對傷痛?如何接受生命的最愛剎那成泡影?成了電影的主題。
柯佳嬿飾演石頭的妻子,她是位鋼琴教師,每天都有琴韻迴蕩在生活空間中,琴響人在,原本是石頭最幸福的時光,但也只有到了妻子過世之後,石頭才明白自己其實並不像他自己想像的那樣了解妻子。
驟失摯愛,石頭只想獨處,偏偏有太多的好友、教友怕他走不出來,想給他溫暖,想告訴他:「你並不孤單。」是的,你很難抗拒人家的善心好意,但是人越多,思念越濃,越想獨自面對。寂寞,雖然是噬心怪獸,卻也是壓制憤怒,療治不平的唯一特效藥。
首先,他得把妻子的鋼琴藏起來。一來,睹琴思人,太苦;二來,不許陌生的手、粗糙的手,觸碰妻子遺物,命運之神已經奪走了妻子的生命,僅存的靈魂記憶,不鎖起來,更苦。看著左臂綁著石膏的石頭,奮力用單臂完成意志,他的相思,已無需任何言語。(斷臂是《百日告別》饒富深意的意像:既是車禍後遺症,亦是生命重創後的失衡人生)。
其次,他得把妻子的音樂找回來。妻子驟逝,所有的音樂課程都不能繼續了,石頭得抽空一一去返還學費。就在他走過學生住家的巷弄時,練琴聲聲聲入耳,尤其是聽見妻子生前最常彈奏的樂章時,他癡了,他迷了,聞樂思人,音樂的記憶功能,就這樣悄悄穿心入腦來了。
還學費,其實是告知與告別。
告知妻子的死訊,告別這些曾來家裡學琴的孩子,卻因為再度聽聞這首他曾經日夜聆聽的音樂,甜美往事,歷歷入目,這時石頭才發覺自己竟然叫不出樂曲的名字,妻子曾經深濃繫情的音樂,他竟然毫無概念,不知其名,不知其美,「人在福中不知福」的感歎與愧歉,讓他終於從學生口中問到了:「蕭邦的練習曲。」
這首不知名的曲子,不是一直迴盪在記憶空間中嗎?終日陪伴你的,你卻叫不出它的名字,你感覺得到石頭的心中淌汗嗎?
音樂回來了,讓石頭頓時明白自己的盲與淺,就算人兒回來不了,思念卻可以踏著音符,得著人生力度,重新陪伴你。音樂曾經註記著生命最美好的時光,走過百日,傷情至極的石頭會不會再把鋼琴推出來?會不會自己開始也彈起蕭邦的練習曲?成為《百日告別》最讓人想念的餘韻。
《百日告別》採用的蕭邦練習曲為作品25第1號,維基百科,曾經引用蕭邦的話語說:「此曲像一名在石洞中躲避風雨的牧童在吹笛。」是的,人生風雨,得有此曲陪伴,你會感念林書宇導演的用情之深,用樂之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