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倒的勇者》:結果論
讓人看了熱血沸騰,是導演克林.伊斯威特的創作目標之一,但是太強調結果論的手法,卻也淡化了戲劇效應。
克林伊斯威特執導的《打不倒的勇者》是半傳記電影,是勵志電影,亦是訊息電影,觀眾可以清楚看到南非領導人曼德拉的傳奇與毅力,但是《打不倒的勇者》究竟算不算好電影呢?就有討論的空間了。
好電影的定義因人而異,但是共通的前提之一,卻是觀眾會受劇情感動,這一點,《打不倒的勇者》確實可以觸動許多人心,不管是種族對立嚴重的美國社會,或者是族群融合依舊有許多歷史傷口的台灣社會,《打不倒的勇者》中諸多的政治遠見與魄力,祈願族群融合的努力,都傳遞著「有為者應若是」的訊息,明智而正確的決斷,因而也激勵了觀眾。
不過,除了曼德拉走進總統府的第一幕之外,《打不倒的勇者》的戲劇手法,偏向「結果」,卻沒有帶出「原因」,更少了他所經歷的「煎熬」與「挫敗」,亦即是從一開始,曼德拉就已經被導演以「聖主明君」之身相對待,他是民主和人權鬥士,亦是帶領南非走出「種族隔離」宿命,走向黑白融合新社會的大政治家,因此他的諸多事跡,也就在「傳奇」的渲染下,直接以「結果」呈現,偏偏,那樣固然收到奇襲震撼之功,卻也稀釋了戲劇張力。
新總統上任的第一天,曼德拉(摩根佛里曼飾 演)像個新手菜鳥走進總統府,看到的是人心惶惶的白人職員正忙著打包,搬離辦公室,那是黑人政權的第一天,白人員工的悕惶之情,可想而知,於是他召集了員工座談,懇切說明自己期待所有人共同為南非努力的心願,政治家理應「苦民所苦」,更重要的是他懂得察顏觀色,體恤民情,因而做出重要的宣示,這是全片最犀利的開場小刀,一刀就展現了曼德拉靠著眼睛、耳朵和心靈做出政治行動的迅雷反應,人格特質與行動力就此展開。
接下來則是任命白人警衛也加入總統特勤護衛,直接挑戰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族群觀念,侍衛長因而氣急敗壞去質疑曼德拉,卻也因此讓曼德拉站在國家元首的高度看事物的視野,得以清楚表達,既簡明又俐落。
《打不倒的勇者》的焦點核心在於1995年的「橄欖球(Rugby)世界大賽」,首先,那是曼德拉政權的第一場國際賽會,只要比賽辦得成功,也就是召喚南非國族主義最有力的一次磁吸效應,問題在於長期的種族隔離政策,讓南非的黑白族群各擁有不同的座標與符號,白人玩橄欖球,黑人踢足球,涇渭分明,橄欖球「跳羚隊(Springboks)」 固然是以跳羚為名,其不折不扣屬於少數白人所熱愛與認同的運動項目,黑人總統上任來的第一場運動會,是要順應多數黑人心願,扶黑抑白?還是尊重少數,協助白人為主(黑人球星只有一人)的「跳羚隊」創造國族榮光呢?事不關已的旁觀者都知道該如何選擇,難的是當事人,比賽過程的所有折衝與試驗,因而亦都成為戲劇轉折的觀點。
飾演南非橄欖球隊隊長法蘭索瓦皮納爾的明星麥特戴蒙,其實是對白最少的一次演出,角色的強項在體育,而非唇齒,這樣的處理或許符合真實,卻也因此使得他在感知曼德拉的誠意與決心的場合上,一直都採取默默承受的低調狀態,他不會也不能雄辯滔滔地闡述義理,他只能低調轉達,做重點提示,他的籲求(不管是唱新國歌下鄉教黑童練橄欖球或者參觀曼德拉被囚的牢房…),通常是無法立即獲得隊友共鳴,但在隊長的領軍下,「跳羚隊」還是在媒體的揶揄嘲諷下,完成了許多與訓練無關的「非正業」活動。
一切就如《打不倒的勇者》的人物處理,麥特戴蒙站於前景位置,色彩鮮明,是聚焦光點,但是摩根佛里曼卻是他背後的巨大身影。麥特執行了摩根所託付的使命,然而我們卻看不到他自己有過的迷茫,就如同摩根的所有決策,主要的質疑者竟然只是他的秘書與保鑣,「太過簡單化」正是《打不倒的勇者》的問題所在,只停留在表相上的陳述,卻少了內心的轉折,因此觀眾看到其實像是一部新聞紀錄影片(只有事件過程和結果),少了內心獨白,導演強要擠出觀眾眼淚,卻未能讓觀眾自動流下眼淚,這正是影響影片境界的關鍵所在。
我個人比較好奇的是「跳羚隊」後來的戰史到底如何?南非黑人是否因為一場世界大賽的冠軍榮銜,對於「國球」的參與和關切態度就此起了大變化?於是點上跳羚隊的官網http://www.sarugby.co.za/default.aspx去看,三白兩黑的官網首頁,以及世界排名第二的(台灣排名第五十),確實解答了我心中許多的疑惑,電影只是提供一個觸媒轉化器,電影提出了問題,然後任由大家找尋答案,各有所得,各有感受,也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