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皂》兒女情
然而世間男女的情愛是複雜萬變的,夏洛特常常瞬間就變臉,用言語傷害她身旁的兩個男友的心,劇情既通俗又寫實,在紅塵嬉笑聲中像足了一齣通俗的肥皂劇
急著要做變性手術的男人,是不是可能和情海飄泊,一直不知道真愛滋味的女人產生真感情呢?丹麥電影《肥皂》提出了一個很像八點檔肥皂劇的俗辣劇情,卻因為在最無情與多情的情愛拔河中,展現了一個極有力的三角愛情習作。
電影的開場是女主角夏洛特(Trine Dyrholm飾演),決定不要再和醫生男友克里斯欽同居了,她要搬家,但是搬家工人沒把床搬好,於是她又找回了克里斯欽幫忙,「誰說不能找前男友來搬家的?」夏洛特說得理直氣壯,然而心頭的失戀創傷還沒癒合的克里斯欽卻直想摸著她的臉、頸和胸,再做魚水之歡,是他敗中求勝的自我治療手段。
夏洛特立刻翻臉下達逐客令,轉而向樓下的房客薇若妮卡(David Dencik飾演)求救。第一眼見到薇若妮卡,夏洛特有些錯愕,明明是一身纖瘦,明明是女妝又燙髮,卻又鬍渣滿面,原來她是等待去做變性手術的男人烏瑞克。兩個陌生人,素昧平生,卻又是這麼尷尬地相見,當然是每根筋都不對的,然而《肥皂》的機巧與好看也就在此,從事美容工作的夏洛特為了答謝薇若妮卡的幫忙,於是就挑了特別的粉底給薇若妮卡,還叮嚀他:「男人的皮膚比較差,擦這種保養品才好。」夏特洛的專業貼心建議,打中了薇若妮卡的心房,他立刻就抹了起來,立刻,一向心疼兒子要變女兒的母親看到他也誇說:「今天比較好看哦。」
還是男兒身的薇若妮卡能夠贏得母親讚美,自然是開心的,夏特洛用女人共同的語言和行動建立了彼此的友誼,才使得《肥皂》的劇情有了可以往下走去的基礎。
《肥皂》全片其實就只在兩間房間內,一間是薇若妮卡的暗室,一間是夏洛特的窗屋,丹麥女導演克莉絲鄧森(Pernille Fischer Christensen)信奉的是以簡樸手法,純自然光拍攝電影的「逗馬95」信念,然而手法雖純樸,布局卻是算計得極其精準的,薇若妮卡因為變性未成,老嫌自己的靈魂投錯了軀體,他的房子燈光黯淡,反應的就是他內向,不欲見人的封閉性格;夏洛特則是擺脫了男友,自以為到了自由自在的新天地,也四處尋訪著愛情的機遇,但是老遇上只想一?貪歡的男人,磨擦自是難免。房間的擺設與明亮,就呈現了兩人的不同個性,還有不論是閉鎖或開放,同樣都還覺得不快樂的人生。
兩個「所遇非人」的寂寞靈魂,也因而才得以在同個屋簷下,在最不可能的情境下去探索彼此心靈的劇情轉折動力。
接下來的小技巧是替薇若妮卡養隻小狗,那是隻小公狗,名字卻叫做「戴西小姐」,從性別到命名,簡直就是薇若妮卡的生命投射,人和狗沒事就窩在電視機前看著「肥皂劇」。一天半夜,小狗幾近瘋狂地咈叫整晚,氣極敗壞的夏洛特下樓察看,才發覺薇若妮卡服藥中毒了,戴西小姐救了薇若妮卡,卻讓夏洛特也必需替代薇若妮卡來照顧戴西小姐,一隻狗讓她們的關係更加地翻騰攪混在一起,也讓陌生男女進而有了恩恩相報的纏綿。
當然,電影取名為《肥皂》是有多重指涉的:從物理層面來看,人用肥皂洗手,洗去塵埃,或者是沾手的黏渣屑碎;從生理層面來看,人用肥皂洗澡,洗掉滿身汗水和污臭;從心理層面來看,肥皂讓人煥然一新,肥皂讓人神情氣爽,層層交替下,用來指涉男女主角從彼此的憐惜與照顧之情,頗有近似「滄浪之水水濁兮,可以濯我足」的亂世兒女情韻。
然而世間男女的情愛是複雜萬變的,夏洛特常常瞬間就變臉,用言語傷害她身旁的兩個男友的心,劇情既通俗又寫實,在紅塵嬉笑聲中像足了一齣通俗的肥皂劇,再加上夏洛特因為家暴受傷後,在薇若妮卡的細心照應下,常用肥皂水泡腳,再不時捏搓按摩的肌膚相親下,又像是要來引爆紅塵俗世中又一則男女情愛的觸媒了。
《肥皂》其實是一部讓人心疼的電影,薇若妮卡的煎熬與無助,活脫脫就像由夏洛特收養的那隻「戴西小姐」,讓完全使不上力的觀眾都像極了他那傷心的母親;他渴望做女人,但是男人只要欲望的滿足,反而只有從夏洛特這位女性身上可以得到渴望的愛情,可是每一回的嘗試,都是挫敗,都是羞辱,他的痛,就像緊緊黏住生殖器的那塊膠布,不能撕,不能扯,一撕扯就見血的。
每個人物都有意義,每個場景和每個道具都有效應,《肥皂》是2006年處處意外,處處驚奇的北歐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