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眼eWeekly ﹥Content

《野梨樹》觀後感:荒謬與徒勞無功


《野梨樹》與韓國導演李滄東《燃燒烈愛》都進入了坎城主競賽,明明兩者探討的概念如此相近,《野梨樹》卻因為冗長對白,讓不少人可能錯過了這部2018年的真正好作品。

聖經舊約中,每每挖井都有神助的亞伯拉罕之子以撒,連續被人爭井他都表現出讓步,而他連續挖的四口井都順利挖到水源。

在曾以《冬日甦醒》摘下金棕櫚獎的土耳其導演努瑞貝其錫蘭的新作《野梨樹》劇情中,也有一名青年和父親一同挖井,但從父到子這代挖到那代,他們的井卻是始終挖不到水源。


土耳其導演努瑞貝其錫蘭的《野梨樹》描述了大學畢業的知識青年錫南,返回家鄉,想籌措費用將他寫好的第一本書出版。然而,這位看似想出書豐富家鄉人文思想的知青,在籌措出版費用上卻遇到一連串困境。他返家後發現身為老師的父親賭博欠債,只好改找村裡的議員協助,議員卻把他推給號稱「喜歡閱讀」的商人。錫南在找錢的過程,不斷遭遇理想與家鄉現實碰撞的失落,在遇到家鄉中喜歡的女孩、伊斯蘭教長,以及家鄉已成名的作家,都與他們的談話不歡而散。

青年錫南從大學領受了學問回到家鄉後,就變得像土耳其家鄉那一棵棵土裡長出的畸形、粗糙且格格不入的野梨樹,他和所有家鄉的鄉親父老想法天差地遠。錫南批判家鄉的所有人,與他們分析、辯論,但錫南卻無法說服他們任何一人,反之,他們的想法與方式卻自有其道,是他們繼續安穩生存下去的關鍵,而這對錫南來說卻是一種荒謬不過的情境。人不會因為朝著理想前進,生活就趨近於理想的狀態,相反地,人永遠無法與世界取得理想的平衡,這也正是其荒謬所在,女孩要和老珠寶商人結婚,議員說他隨時敞開辦公室的門給予村民服務,而商人與教長與作家,都給錫南同樣「名不符實」的印象,沒有人達到錫南心中的理想。


而電影的呈現手法,本身也像是一棵奇特的野梨樹,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在錫南跟喜歡的女孩、父親、母親、作家、伊斯蘭教長等人的對話,過程嘮叨而瑣碎,雖然句句都有其意義與動機,但每一段對話長達近20、30分鐘以上,極耗費觀眾心神,彷彿是嚴肅的文學哲學書籍中才會有的對白(嚴格說,這些對白不太適合以電影形式觀看),尤其在不理解這些人爭論的目的與含意時,觀眾很容易感到疲憊,一個不留神就陷入昏睡。但如果能聚精會神欣賞一些片段,還有片中不斷重複散發將被無望現實妥協與擊垮的氛圍,挖井取水的比喻,一幕幕如油畫美景的鄉村景色,和片中出現呼應錫南心境的超寫實魔幻場景,或許能漸漸深刻體會到,導演在電影結尾的兩種景象,如何對應土耳其城市與鄉村的現狀,也帶著隱喻知識分子終究想在制高點企圖改變世界、滿足理想的期待時,往往結果總是全盤徒勞無功的感嘆。

如同卡繆《薛西弗斯神話》訴說的,得到知識的薛西弗斯永遠試圖將石頭推上山頂,而石頭也永遠會從山頂滾落,薛西弗斯做的是毫無希望的工作,電影中那口井,最初是身為老師的錫南父親不聽村民勸告,堅持挖井找到水源,希望綠化環境,但現實並沒有回應這分期待,井像是永遠挖不出水源,最後父親放棄了,而錫南也將面對不是乾脆在井口上吊(如《薛西弗斯神話》的哲學問題:自殺),就是得持續奮力不懈,像薛西弗斯一樣搬動石頭,繼續將那口井挖出水為止。而電影中的錫南如果還能保持住希望,或許是因為身旁還有能理解他這棵野梨樹果實其實有美味之處的父親。

野梨樹》的結尾將全片的對白探討融於一爐,對知識的無望,生命的無意義,包含額外的城市、鄉村、階級都涵蓋進了自縊或是活下去開創意義的大哉問中。


野梨樹》與韓國導演李滄東燃燒烈愛》都進入了坎城主競賽,而《燃燒烈愛》卻拿下了場刊最高分,獲得媒體關注焦點,但對比《燃燒烈愛》的結尾,《野梨樹》實在充滿靈動。明明兩者探討的概念如此相近,《野梨樹》卻因為冗長對白,讓不少人可能錯過了這部2018年的真正好作品。

作者:Angela

相關文章


本期焦點-【v.686】 2018/1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