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馬56《暴雨將至》:一張張染血的面孔
1994年出品的《暴雨將至》,記錄了歷史也預言了未來。25年前,第一次看《暴雨將至》,一方面被刻意打破時間順序的劇本所驚艷,一方面對殘暴的影像印象深刻;25年後,終於有機會在大銀幕重溫,這部作品分成三個段落,看見三個悲傷又無奈的故事。
「這裡沒有戰爭的理由。」
「他們會找到理由,戰爭就像病毒,會傳染擴散。」
一名阿爾巴尼亞女孩因為殺了個馬其頓人而被追殺,她躲到修道院,認識發了靜默誓的神父;知名攝影師亞歷山大,決心離開生活了16年的倫敦,回到故鄉馬其頓,他的女友安發現自己懷孕,正準備跟丈夫尼克攤牌離婚;回到故鄉的亞歷山大,發現阿爾巴尼亞人與馬其頓人的心結太深,完全沒有對話空間,衝突一觸即發…
《暴雨將至》分成了三個段落,看見三個悲傷又無奈的故事。
25年前,第一次看《暴雨將至》,一方面被刻意打破時間順序的劇本所驚艷,一方面對殘暴的影像印象深刻(劇中殺貓的畫面太過真實,很想知道劇組用的是真貓還是假貓?!);25年後,終於有機會在大銀幕重溫這部作品。
(底下有關鍵劇情,請斟酌閱讀)
語言。
神父發了靜默誓而不講話,女孩為逃避追殺,躲到神父的房裡。他們的語言不通,藉由對人與生命的憐憫與關愛,學會愛與保護;諷刺的是,女孩逃過了馬其頓人的追殺,最後卻死在自己兄長的手中(阿爾巴尼亞人跟馬其頓人在一起就是背叛就該付出代價)。分裂人心的從來不是語言的差異,而是深植內心的仇恨,連最親的人都能痛下殺手。電影第三段,同樣的暴力再次上演(但時間順序在女孩之前),一條命換來一個活下去的機會,而這樣的機會,卻又在仇恨手中被硬硬地剝奪。(女孩死前那個表情和動作實在太令人心疼)
臉孔。
外貌(種族)的差異,區分了彼此。什麼事都沒做,卻能爆發口角,最後引發殺機。一場餐廳屠殺,結束於撕裂心扉的哭喊:「你的臉,你的臉...」美麗的臉孔被貫穿的子彈毀容,叫人難以辨認原來樣貌,一如美麗的家園遭受暴力摧殘,早已面目全非。
照片。
一張戰爭照片,述說一個又一個悲慘故事。鏡頭背後的人,常在關鍵時刻面臨選擇題,對於眼前正在發生的暴力,是要隔著距離觀看(還能因煽動性極強的照片而贏得獎賞與名聲)或是出手援救?記者站在鏡頭後方、難民逃到相對安全的歐洲、神職人員躲在宗教庇護所等,這樣就能規避暴力嗎?
我們該要冷眼旁觀,或者試圖改變世界的樣貌?電影裡,亞歷山大做出選擇(選邊站),出手拯救阿爾巴尼亞女孩(前情人的女兒)。這裡的選擇(選邊站)不是指傾向哪個派系或族群,而是想要成為一個怎樣的人。亞歷山大最後選擇愛與救贖(為自已犯下的錯誤負責),但他不知道的是,女孩最後仍步上跟自己一樣的道路,死於親人手下。
「時間不逝,圓圈不圓。」
《暴雨將至》最曖昧的部份,在於第一幕,神父做了一個女孩來到他床畔的夢,第三幕,亞歷山大也在睡夢中夢見自己的舊情人來拜訪他;亞歷山大(應該)是神父在倫敦工作的叔叔,而女孩是亞歷山大舊情人的女兒;一條隱形的線把這三個人串連一起。當女孩殺了亞歷山大的堂弟而遭到馬其頓人追殺,她的母親(亞歷山大的舊情人)懇求亞歷山大幫忙營救女孩,舊情人對他說:「就當做她(女孩)是你的女兒吧。」如果女孩真的就是亞歷山大的女兒呢(礙於兩個民族間的仇視而不敢說出真相)?那麼,女孩到底是馬其頓人還是阿爾巴尼亞人?人們苦心積慮要剷除的對象都是自己的親人同胞,這是多麼地荒謬與悲哀。
「聽到雷響總會讓我心驚膽跳,以為他們開槍開到這裡來了。」
逃亡的女孩、擁槍的孩子、無所不在的暴力....《暴雨將至》以即將到來的大雨揭開電影序幕,雨從遠方隨著烏雲慢慢飄了過來。雨,可以洗滌人心(愛),卻也能帶來紅色的血雨(恨)。
1994年出品的《暴雨將至》,記錄了歷史也預言了未來,電影推出後的25年間,世界各地發生無數恐攻與屠殺事件、憎恨與恐懼蒙蔽人的眼睛(我們觀看事物的方式的改變)、難民問題未能獲得解決...仇恨的雨,老早飄散到世界各地,一如亞歷山大身上的兩顆彈孔,既是電影中兩個村落的象徵,更是一幅染血的世界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