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寫鏡頭》聽導演的話
為什麼你覺得自己不是在詐騙?因為演到後來,我覺得我再不是在演戲,我成了嶄新的人。片名叫做《特寫鏡頭》,指鏡頭近距離捕捉演員臉上神色的細微變化,更進一步放大哈山的內心世界,把社會底層者只能懷抱夢想卻無法追求夢想的悲哀給特寫放大到銀幕上。
金馬影展放映阿巴斯基亞羅斯塔米(Abbas KIAROSTAMI)導演的《特寫鏡頭》,珍貴的35mm膠卷,可惜字幕翻的離譜糟糕,偶爾前後文不對勁、偶爾斷句斷的莫名其妙、偶爾字幕和人物對話慢半拍等等,看的相當辛苦,加上銀幕字幕選用大「楷書體」,碰到特寫鏡頭多的影片,字幕直接壓在演員臉上嘴上,多少破壞了畫面的美感;再者,《特寫鏡頭》節奏緩慢又翻譯頻出狀況,戲院觀眾難免坐不住,我後面先生睡到打呼,我右前方走道有兩個女生直接開手機讀文章或回覆留言,當我看到其中一位女生點開她的Line時(綠光瞬間映入我的眼睛),忍不住離開座位,走過去跟她說:「小姐,我在看電影啊!」;《特寫鏡頭》銀幕上銀幕下都混亂,想想這也能拍成一部電影,記錄專心看電影的人、不專心看電影的人、不小心睡著的人、發脾氣的人、隱忍的人等人生百態。
「有錢人借錢給掉錢的人,這是美麗友誼的開端。」
那麼《特寫鏡頭》好不好看?這麼說吧,《特寫鏡頭》的劇情太有意思,一宗離奇詐騙案,一名男子(哈山沙濟安)自稱是知名導演馬克馬巴夫,並以拍攝電影為由跟阿漢卡先生一家建立關係,還向他們騙了錢花用,阿漢卡先生懷疑哈山的真實身分,向警方報案,引來雜誌記者追蹤報導,阿巴斯導演覺得這個事件太有意思,帶著攝影團隊進法院拍攝審判過程,並用戲劇方式重演案發過程,真實與虛構,現實與戲劇人生,全部混在一起....。
不得不說,哈山這個角色實在迷人,他在法庭的自我辯解,看的我心情萬分矛盾,一方面思考:我可以相信哈山的話嗎?就像劇中一名受害者所說:「我覺得哈山沒有悔意,他之前扮演的是馬克馬巴夫導演,現在扮演的是感性的人。」,一方面又被哈山情感豐沛的口才給說服,為什麼要扮演導演?因為想要獲得尊重。為什麼繼續扮演導演?因為愛上飾演這個角色。為什麼你覺得自己不是在詐騙?因為演到後來,我覺得我再不是在演戲,我成了嶄新的人。
電影片名叫做《特寫鏡頭》,是指鏡頭近距離捕捉演員臉上神色的細微變化,《特寫鏡頭》不只捕捉哈山的外在表情,它更進一步放大哈山的內心世界,把社會底層者只能懷抱夢想卻無法追求夢想的悲哀給特寫放大到銀幕上,《特寫鏡頭》其實是一部底層者悲歌的作品,他們只有在兩種狀況下才會引起人們注意,一是鬧出醜聞,例如這宗詐騙案吸引記者(或導演)關注,記者不斷跟計程車司機說:「這是難得一件的爆炸性題材」,純粹的獵奇,不帶任何感情(他人的苦痛不在記者的考量之中),一是如哈山所說,他在成為「導演」後,人們才願意聽他說話才願意尊重他,這話語聽來實在心酸,哈山確實騙了阿漢卡一家,但他真正想要欺騙的人,不是那些願意相信他接納他的人,他真正想騙的從來是前途茫然一事無成的哈山自己。
《特寫鏡頭》結尾,阿巴斯導演請來真正的馬克馬巴夫導演跟哈山見面,哈山一見到自己崇拜(而且還短暫以他的「身份」活著)的導演時,瞬間痛哭的模樣,一下子打動銀幕外的我的心房,在那一刻,哈山應該覺得生活果然還是有希望的吧。只是《特寫鏡頭》結尾,馬克馬巴夫導演騎著摩托車載哈山前往阿漢卡家道歉,途中經過賣花攤販,哈山跟導演借了點錢買花,他先是搬一盆黃色的花朵,導演對他說:「黃色的不好,紅色的吧。」,哈山楞了一下,接著乖乖的把花換成導演喜歡的顏色,看到這一幕,我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哈山曾說他假扮導演時,不管提出什麼要求,阿漢卡一家都會乖乖聽話,那是導演的權威,更是階級的權威;哈山這席話可以用在阿漢卡一家身上,自然也能用在自己身上(身分被拆穿後,他再次成為「服從」的弱勢者)。看完《特寫鏡頭》,想著電影殺青後,哈山過著怎樣的生活,實在有點好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