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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史蒂芬史匹柏，你腦海會閃過什麼影像？是《E.T.外星人》腳踏車飛過月球、是《法櫃奇兵》瓊斯教授的英雄身影、是《辛德勒的名單》的紅衣女孩、是《侏儸紀公園》的恐龍夢想、是《大白鯊》的驚悚聲符、還是《搶救雷恩大兵》的槍林彈雨？

無論我們想到何者，誰也無法否認史蒂芬史匹柏儼然已成為好萊塢的代名詞，更可以說他是電影的救世主，當代電影風格有一部分明顯是史匹柏導演所塑造，他建立起自成一格的電影觀點，從上個世紀到這個世紀，他始終保持著在好萊塢呼風喚雨的手腕。 奇妙的是當新一代導演忙於顛覆古典主義時，史蒂芬史匹柏即成為古典主義的末代守門人，大環境愈是反古典，他反而愈向古典靠攏，像是他近年《戰馬》、《林肯》等作品，當然也包括今年交出的《間諜橋》。

《間諜橋》根據真人實事改編，描述冷戰時期名律師詹姆士唐納文意外前往東柏林，擔任美蘇交換人質的策畫工作，故事表面說著驚心動魄的談判過程，主角如何運用政治手腕以及無比膽識，但透過史匹柏導演的點綴，電影反而揮舞著平等、自由的理想旗幟，在在強調美國永遠引以為傲的憲政價值。更就由史匹柏導演高超的技巧，將不過於花俏的古典精神徹底發揮，把原是冗長的嚴肅談判，幻化成一部節奏漂亮、剪裁扎實的精彩作品。


鮮少為人捉刀編劇的柯恩兄弟，這回為史蒂芬史匹柏寫出一本精彩的劇本，《間諜橋》有如此優異的成績，功不可沒。 其實要將長達五年的時空橫軸濃縮成兩個半小時的故事內容，劇本編寫本身就不是件容易的差事，《間諜橋》的敘事分成三條支線，蘇聯、東德各有一名美國俘虜，唐納文的來回奔走之間交錯成完整的故事線，劇本同時還把三方立場詮釋得精準，各懷鬼胎、各自角力，光是情勢的建構上，《間諜橋》就已有相當精彩的平衡，加上迂迴曲折、張力不斷的內容，還穿插些柯恩兄弟的黑色幽默、超寫實的正字標記，讓這部嚴肅十足的冷戰題材，一點都不枯燥乏味。

柯恩兄弟的精準劇本，交由史蒂芬史匹柏詮釋，三位好萊塢當代頂尖巨匠敘事功力不在話下，不過因為是由史匹柏導演，《間諜橋》不可避免地充滿了史匹柏導演的自我美學，意識形態上的過於樂觀簡化，始終是反史匹柏者的最大批判點，電影拍得不疾不徐、節奏拿捏得宜，只是在一些段落上過於直白的觀點就顯得刻意，像是唐納文前後兩次在電車上看到有人翻越圍欄，一次是柏林圍牆的生死逃亡，一次是美國自由的任意穿梭，相對配置對照出冷戰「極權vs自由」的對立，過於的黑白兩立相當保守。 還有最後火車上的眼神對比，在電影整體情緒上，就太煽情過火了些，至於唐納文這位任職於商法的保險律師，究竟為何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執行任務，除了念念在茲的道德觀外，好像少了點讓觀眾信服的動機，《間諜橋》幾乎是一部完美無暇的電影，就可惜在極度政治正確的形式中，稍微壞了點我的喜愛。

技術層面來說，《間諜橋》一如史蒂芬史匹柏往常的作品，攝影、剪接極為出色，毫不避諱的打光方式，建立起史匹柏導演向來愛用光影投射欲望的模式。 漂亮的剪接設計，時而快速、時而穩重，牽動著故事的氛圍，為電影提升出許多韻味。 與史匹柏導演建立起長年合作關係的攝影師亞努斯卡明斯基，多場鏡頭設計都極具巧思與技巧，史匹柏導演擅長花俏的流暢運鏡同樣被發揮在《間諜橋》之中，那種隱藏在細節之間的一鏡到底長鏡頭，不長不短，卻完整推演著故事走向，無論是對峙、控訴、交換人質，《間諜橋》幾乎一半的鏡頭都是長鏡頭，流暢無比的鏡頭運動讓電影的影像極有推動魅力。


帶有幽默感的平凡英雄，向來是湯姆漢克的典型戲路，這次飾演唐納文律師顯得得心應手，將這角色的堅毅與公正演得讓人信服。 最讓人驚喜的反倒是英國老牌演員Mark Rylance飾演的蘇聯間諜阿貝爾，一絲不苟、置生死之外，言行舉止看似輕描淡寫，卻將一切近看眼底，電影開場一段阿貝爾畫著自畫像的鏡頭相當驚人，間諜沒有固定的身分，必須以國家為優先，他畫著自畫像，確認自己的模樣，在心中建立當下的自己，這顆鏡頭的政治隱喻建立起《間諜橋》的敘事立場，神色自若的蘇聯間諜，畫著自畫像以釐清自己的身分矛盾，後段多場美蘇各自的政治論述都足以應證出相同調性。 《間諜橋》裡一大篇幅環繞在這兩位角色之間，政治上的對立、意識上的惺惺相惜，其實在故事中阿貝爾甚至有些時候引導唐納文走上正確之路，讓唐納文能堅守他對於憲政的理念，護衛阿貝爾的人權，成為阿貝爾所說：「屹立不搖之人」。

唐納文：「你不會擔心嗎？」
阿貝爾：「這有幫助嗎？」

《間諜橋》建構在冷調的冷戰對立上，表面上說著運籌帷幄的談判，內文直指國家機器的變相操弄，強調民主與極權主義其實只不過是口號差別，其實不過是一丘之貉。 史蒂芬史匹柏的作者符號貫穿全片，對於自由、平等、家庭的自我投射，讓這部相當不親民的電影題材，還保有著一股暖流竄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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