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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美子的奇異旅程》怪怪久美子的奇異旅程


「I want to go Fargo.」是久美子重複的心聲,亦是決志,只可惜沒有人告訴她:雪落雪化,早已物換星移,寶藏豈會在那兒等著妳?如同她最愛穿著的那件大紅外套,所有人都看得見她,卻沒有人想要或者攔阻她,好似她在日本東京職場上的格格不入。久美子是如此卑微的魯蛇,她的執拗又是如此不可理喻,她愈是堅持,落差就愈大,益發凸顯了她的的孤單與不合時宜。

只有在雪地上不改其志地往前行,才能顯示天命的召喚有多強烈。 《久美子的奇異旅程》唱出魯蛇悲歌,質疑著人心的信仰與執拗。



電影是夢幻的天堂,追夢的人勇敢去追逐彩虹,受挫的人則從電影的夢幻糖衣中汲取避難糖漿。David Zellner執導的《久美子的奇異旅程》(Kumiko, The Treasure Hunter)開發出第三條路──女主角久美子(菊地凜子飾演)不但靠電影紓解生活壓力,進而相信電影,全心全力追逐電影中的彩虹。

久美子是東京一家公司的職員,別人上班從不遲到,午休時間三五成群、有說有笑;她卻總是遲到、被上司又叮又唸,形單影隻,而且掛著一張苦瓜臉;別人頭髮梳理齊整,她老是一頭蓬髮。



她時不時要替老闆泡咖啡,總不忘啐上一口口水,只因為老闆很機車,嫌她上班時「死氣沉沉,沒熱情」、「都快卅歲了,還不嫁人」,提醒她,有很多人急著想進公司,老人老卡著位子,新人怎麼出頭?

她的反抗不只如此,幫老闆送洗的西裝,她會乾脆丟進垃圾桶中;老闆給她公司卡要她買禮物送老闆娘,她乾脆挪為己用……公司有這種員工,老闆肯定火大又瘋狂,加上老媽不時打電話來逼問她,加薪了沒?有沒有男朋友?電影透過這種方式「書寫」久美子的挫折,手痕歷歷如現,只可惜,大家確實看見了「果」,卻沒能看見「因」



不快樂的久美子,每天板著臉上班、下班,唯一讓她覺得生命有點寄託的小快樂來自柯恩兄弟1996年經典電影《冰血暴》(Fargo)。Steve Buscemi飾演的歹徒在大雪紛飛時節,在Fargo這個小鎮,沿著一條鐵絲網做隔籬的公路邊,埋下裝著鉅款的行李箱,隨手插上一把紅色冰刀做了記號。

久美子認為她的天命就是按圖索驥,取出那隻箱子,巨款到手後從此衣食無慮。於是她就在螢光幕上丈量鐵絲網的寬度,製作尋寶地圖,還到圖書館去偷地圖......所有的準備,都是不可思議的癡迷與偏執。久美子是如此卑微的魯蛇,她的執拗又是如此不可理喻,她愈是堅持,落差就愈大,益發凸顯了她的的孤單與不合時宜。

David Zellner設計的第一個畫面來自受潮的《冰血暴》錄影帶,糊狀的「It's a true story」暗含三層意義:第一,那是《冰血暴》的破題論述。第二,那也是久美子信以為真的前提。第三,久美子的故事並非虛構瞎掰。2001年,美國明尼蘇達州警方在底特律湖城附近的叢林中,發現了一位名叫Takako Konishi的神秘女性,她的動機和際遇,恰巧就提供了《久美子的奇異旅程》創作靈光。



電影號稱的真實事件未必是真實的,卻又可以讓觀眾信以為真。「真」與「假」的模糊界線,混淆著觀眾的意識,也混亂著觀眾的理性判斷,只是多數的瘋狂粉絲不過是個追星族,久美子卻是拚著性命去追求電影真相的癡心人。不癡,不會千里跋涉,用最簡單的英語,不斷說著:「I want to go Fargo.」

重複是她的心聲,亦是決志,只可惜沒有人告訴她,那麼多年過去了,雪落雪化,早已物換星移,寶藏豈會在那兒等著妳?就像她最愛穿著的那件大紅外套,所有人都看得見她,卻沒有人想要或者攔阻她(存在, 卻無緣,一如她在職場上的格格不入),因為一旦遇上不同意見,她就會自尋出路,就像她想放生寵物兔斑斑,卻又不得其法,最後只能棄養在捷運車廂裡......是的,有時她是拙笨的,一旦真要比狠,她還是下得了手,隨著列車前行而逐步遠去、那個望著斑斑的身影,成為她最淒厲的身影了。



別人是「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 挨餓受凍的久美子,同樣也是「衣帶漸寬終不悔」,差別在於那是一場「棉被外穿」的禦寒記,求援不得其法,只能「窮則變」,但是花布上身,既怪異又俗嗆,也更加深了外界對她的誤解。只不過當這位花布女孩終於走進那白雪紛飛的雪域世界時,你是否能夠明白她的「天命」呢?

從《火線交錯》(Babel)開始,女星菊地凜子就擅長在自己四周築起一道隱形的牆,她的翻騰、掙扎與煎熬,別人只能乾著急,完全使不上力,《久美子的奇異旅程》得著她的詮釋,多添了三分可信度。

作者:藍祖蔚 【藍色電影夢】

本期焦點-【v.534】 2016/0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