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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之月》仿的也沒關係


「仿的也沒關係,反正很漂亮。」,婆婆的話語在梅澤內心迴響殘音,她毫無節制的盜用公款與開銷,都只是在維持/創造一個表面的完美,完美的情人、完美的人生、完美的「供需關係」。



吉田大八導演的《紙之月》,改編自角田光代的同名小說。故事敘述銀行行員梅澤剛轉入約聘職,已婚,膝下無子,戀上年紀小她許多的大學生平林,為幫忙平林繳交學費,暗中侵佔公款給予平林花用,隨著金額不斷往上累積、盜款技巧越來越高段、梅澤膽子與胃口越磨越大,包藏太多秘密的氣球眼看就要撐破.....。

梅澤對著有著購物慾望的婆婆身上掛著的項鍊說:「妳的項鍊真美,可惜是仿的。」
婆婆笑著回答她:「仿的也沒關係,反正很漂亮。」

「仿的也沒關係,反正很漂亮。」,這句話大概可以總結《紙月亮》的內容。
電影裡的梅澤為何會「選擇」出軌?儘管丈夫事業有成又對她舉止體貼合宜,但兩人互動全無熱情,梅澤買了雙對錶給自己和丈夫,丈夫說:「休閒錶,我打高爾夫球的時候可以戴。」,間接否定妻子的心意(丈夫不想上班戴廉價手錶),甚至在幾天後買了支價格昂貴的錶回送妻子說:「該是時候戴這樣價位的物品了」,這舉動無疑讓梅澤感到羞辱;梅澤對丈夫感情趨淡,大約是在丈夫身上感受不到自己的重要性 (比較像個隨身配件) ,梅澤會戀上(選擇)平林,則是相較於事業有成的先生,平林顯然更需要被照顧被呵護。



梅澤是頭寂寞的獸,獵捕的是「被需要被看重」的滿足感。梅澤相信只要付出就能得到回報,所以她允許(縱容)內心的慾望橫流,挪用公款以討好情人,金額從小漸大,行動從小心翼翼到愈發大膽,而藏身在道德與規矩防線後方的怪物最懂慾望的腥味,只要一丁點血腥就會誘發它猛撲上來,衝破脆弱的警戒防線。
梅澤在她的愛情遊戲中淪陷。只是用錢堆積起來的愛情能否長久、用錢堆砌起來的「幸福城堡」可否穩固?

「仿的也沒關係,反正很漂亮。」,婆婆的話語在梅澤內心迴響殘音,她毫無節制的盜用公款與開銷,都只是在維持/創造一個表面的完美,完美的情人、完美的人生、完美的「供需關係」(我甚至覺得平林就算不知道梅澤盜用公款,也有感覺到她的經濟後台「有問題」,只是選擇不戳破,因為在那個當下,他也習慣/需要一個可以依附的對象),梅澤心裡清楚她和平林的不對等關係,遲早得要面臨結束,但那也無所謂吧,本來就是假的東西,壞了也就壞了,至少曾經擁有過一個真實(卻也虛幻)的讓人想要落淚的幸福。

梅澤是個空洞的女性,她用物質滿足平林,再用平林的快樂來填滿她的空虛;梅澤心性貪婪,只是她貪的從來不是錢。

紙之月》是哀傷的電影,它道出女性在家庭與職場的困境、道出慾望挾帶的哀怨、道出愛心的背後,多的是虛榮與要求回報,一如《把愛傳給孩子》活動彰顯人與人之間的善意只能短暫維持,我捐過錢,我安心了,我繼續過自己的日子,相較於旁人的短暫熱度與自我感覺良好,扛著罪犯十字架的梅澤,其實才更真性情吧。



紙之月》裡有三個女人,各是人生道路的三種不同抉擇。

一是梅澤,縱容慾望駕馭她的人生。

一是梅澤的年輕女同事相川惠子,有手段的駕馭慾望,獲取所需後也會適時放手,回歸傳統,不實際中又很實際。

一是小林聰美飾演的隅賴子,她對工作百分百付出,她很實際且小心翼翼地防備所有蠢蠢欲動的慾望,她是一個拒絕活在夢裡的人,她的世界就該穩當,不靠男人只靠自己。隅賴子和梅澤是極端的對立,是暗面和亮面的關係;但誰是亮面誰是暗面?

一輩子守著公司(年資高達25年),行事光明磊落的隅賴子應該是亮面吧?然而隅賴子沒有出色的外型,也不像梅澤或相川惠子的擅於討好男性,公司營業額不如預期,第一個被犧牲的人就是她 (完全忽略她在職場上的付出與專業) ,說是亮面,其實又很悲苦。

隅賴子跟梅澤說她也想過拋棄規矩與原則,也想要做自己,可是第二天醒來,仍舊乖乖上班,把夢留在想像世界,她說她某方面其實是羨慕梅澤的敢於追求慾望。隅賴子的勇敢在於堅守自身原則而不動搖,但她的膽小,或許也在於此。



吉田大八導演把《紙之月》拍得穩當,故事節奏感拿捏精準,我相當喜歡梅澤與平林在車站的首次偶遇,她感覺到平林對她的好感與炙熱眼光,卻選擇不動聲色,看似平靜實則內心波濤洶湧,直到車子到站,她頭也不回走出車廂,等待列車駛離,才敢回頭查看平林有無跟著下車,結果身後空無一人,梅澤臉上瞬時閃現失落神情,這一幕戲清楚點出梅澤對平林的渴望,以及當時仍在努力把持著的矜持;宮澤理惠以《紙之月》拿到許多日本電影獎項肯定,她的表演會讓我想起《兩天一夜》的瑪莉詠柯蒂亞(Marion Cotillard),內斂又層次飽滿,最顯著例子是她對人對事的態度變化,一開始說謊還神色慌張,到後來說謊不只是老神在在,甚至有催促客戶趕快掉進陷阱的不耐啊!

最後,我不太欣賞《紙之月》結局,總覺得這狗尾續貂的回馬槍很沒必要(泰國一段),這個結局會讓我想起尼爾喬丹導演的《愛情的盡頭》,只是《紙之月》的宗教性或救贖或偏執都沒有達到一個高度,不像《愛情的盡頭》結局,是會讓人內心被打到一拳的痛,既是奇蹟也是怨懟。

作者:hatsocks 【香功堂!!】

本期焦點-【v.501】 2015/0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