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搖晃》比愛更深刻的,是思念
儘管《輕輕搖晃》題材上是一部同性電影,但在表達上卻並非將其作為主軸,經歷逝去的愛與失落,反倒才是最真切的重點。
事事難預料,命運常常無情捉弄人,身邊的親朋好友,會因為冥冥中的一個意外或災難而被奪走,生命,其實就是如此的渺小脆弱,每個人的一生也就變化莫測。經歷震驚受挫之後,就會開始思念他/她在另一端過得好不好,最煎熬的是,在於過往一點一滴的侵襲,思念氣味,思念習慣,更思念相處過的時時刻刻,情不自禁地臉上就有笑有淚,而慢慢被回憶所佔據。
誠如王菲〈我願意〉裡所唱的,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如影隨形的它,無聲無息地出沒在人的心底,何時會將人吞沒在寂寞之中,捉摸不定沒人能說得準。這時候我們才真正體會到,對方在心中早有一席之地,無奈的是再多麼不捨與心痛,都無法喚回原有的愛,一直思念,一直回味,就只是希望故人印象不要因此模糊掉,這正是《輕輕搖晃》迴盪不已的私情;原來,比愛更深刻的,永遠是思念。
「不同身份,相同情感」
《輕輕搖晃》透過深愛之人不幸辭世,描繪出沉重的懷念思緒,不同身份,卻有著相同濃厚的情感。故事敘述一名華裔青年在倫敦驟逝,突如其來的衝擊令年邁的母親措手不及;就在此時,一名自稱兒子友人的英國男子突然現身,闖入母親封閉的世界。語言不通的華人老婦,被困在窄小的養老院空間裡,成天等著無法接她同住的兒子來訪,沒想到卻只等到了兒子的英國男友。
兩人語言無法相通,卻分享一樣的沉痛,對摯愛無限的溫柔和思念,漸漸將他們緊緊相繫在一起;同時,隨著時間的過去,也揭開了兒子和男子長久以來深埋的秘密......。面對文化差異的不諒解,不能輕易吐露出來的祕密,都讓共享創傷的彼此,遲遲無法走出悲劇後的處境,遑論該如何縮短語言和心靈的差距,當過往不時穿插交錯,難以啟齒的自白能否化解渾沌的一切?
「跨越性別與文化的藩籬」
《輕輕搖晃》最大的看點,莫過於以華人演員鄭佩佩,以及英國演員班維蕭,兩種不同的文化視角,去審視失去親人的痛。班維蕭細膩詮釋同志的柔情與悲傷,鄭佩佩則演繹出剛柔並濟的形象,就在相異兩者相互拉扯下,深厚的情感底蘊,超越了想法上的歧異,以及年齡上的落差,將深刻議題交織成細緻感人的抒情篇章。起先雖是毫無交集,且性別不一致的個體,但一碰到心碎的時刻,哀愁還是成了兩人共鳴之處。
母親與兒子戀人間看似輕晃如水的對話,除了提煉思念最不可承受之重外,也道出了東西方饒富趣味的部分。西方重視孩子長大成為獨立個體,要為未來、為自己人生負責;東方則傾向父母與孩子要有所連結,不易放手的前提下,免不了產生負累之感;寫實隱晦的一面,倒也形成了劇中母與子、子與愛人間糾結所在。藩籬,終究還是得由交談與接觸,才能予以跨越。
「異鄉人的移民鄉愁」
除了以中西演員傳遞出性別與文化和諧的可能,另一深層值得回味的意涵,便是一股異鄉人複雜的移民鄉愁。從開頭英式壁紙牆的鏡頭特寫,輔以李香蘭「夜來香」緩緩的配樂襯托,文化的適應與抗拒,也就可見一斑了;如此心境與背景,就以鄭佩佩所飾演的角色為論述點,陳述出額外孤寂的移民故事。就在試圖融入英式文化之際,兒子意外死去的消息,讓獨身於養老院的她更顯哀傷。
尤有甚者,無論在這裡生活多久,想變成一個真正的英國人,都是遙不可及的幻想,更是無所適從的窘境。在異鄉說服自己、擁抱異己,依舊發現現實的不堪與困惑,我是誰的自我疑問,似乎仍然是難解的命題;她只能視兒子為認同依歸,互相依偎的親子關係,才能適時留下些什麼。中國菜、盡孝道等民族表徵,在異地的環境裡,雖一昧竭盡心力去延續,卻仍被不屬於自己的迥異日常所吞沒,而令人不勝唏噓。
「輕搖微晃的聲韻演奏」
平心而論,儘管《輕輕搖晃》題材上是一部同性電影,但在表達上卻並非將其作為主軸,經歷逝去的愛與失落,反倒才是最真切的重點。一如英文片名「Lilting」抑揚頓挫的聲韻,全片影像和鏡頭語言潺潺流動,在昔日回憶與現實交疊連繫下,愛與思念如影隨形,在清透憂鬱的色調中,更烘托出豐富的時間及情感層次,這些無疑都是本片小巧精緻,卻凸顯寬大情懷的一大關鍵。
故事雖簡單稍嫌短暫,但宛如一首慢板的華爾滋,仍能娓娓跳出禁忌的戀情,以及珍貴的親情間,那無以名狀的告白,一定程度的感情後勁,自然不言而喻。藉由養老院男子艾倫的求愛,以及華裔女孩的居中翻譯,來緩和母與陌生男子緊張的氣氛,也算是本片另一難能可貴的亮點。因此,全片中西融合的文化美學,無非讓我們充分感受到,愛,永遠是消除異端唯一的答案,當真情能盡情流露,也就教人無比動容了。
作者:散場二三事
【散場時,別忘了您的貴重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