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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北極》:紀錄者與被記錄者一同挑戰自我的公路電影


「在零下40度的惡劣環境,在世界的盡頭,楊力洲尋找生命與電影創作熱情的原點,因為這裡也是新世界的開頭,在這裡一切的不堪,只是為了活著。」

觀賞《征服北極》前,會先特映一部楊力州導演為今年金穗獎30周年紀念所拍攝的短片《活著》。而這部短片《活著》,當初我在金穗獎影展試片觀賞時,對於其稍嫌凌亂無章的影像步調,並沒有產生太多共鳴,即使我很能明白這是楊力洲導演歷經「水蜜桃阿嬤」事件,停止拍攝紀錄片工作一年,再度接拍紀錄片《征服北極》完成後,內心複雜情緒的影像私書寫,但也是直到看了《征服北極》後,我才能深刻體認到《活著》宣傳文案的深意。


「在零下40度的惡劣環境,在世界的盡頭,楊力洲尋找生命與電影創作熱情的原點,因為這裡也是新世界的開頭,在這裡一切的不堪,只是為了活著。」


這部紀錄片《征服北極》是楊力州親赴北極拍攝的新作。若單單看《征服北極》,多數人肯定會為劉柏園、林義傑、陳彥博三位台灣選手參與「2008極地大挑戰」(Polar Challenge)比賽,在21天內,忍受極地攝氏零下40度酷寒所造成身體失溫、脫水的折磨,步履蹣跚地挑戰六百五十公里路程的毅力,及堅持為台灣發聲的愛國情操所深感動容。但可別忘了,這些難能可貴的記錄影像背後乃是楊力州導演親自拍攝完成,且全片攝影不僅僅只有簡單的近距離跟拍而已,許多美麗至極的長焦鏡頭,及充滿詩意美學的鏡頭設計,看似渾然天成,巧奪天工,彷彿事先設計好似的,實際上都是導演在冰天雪地中以生命所換來的心血結晶。

若說每位參加極地挑戰的選手都有自己的故事與動機,那麼楊力州導演之所以要賣命拍攝本片,其出發點正是《活著》宣傳文案所寫的那般:「尋找生命與電影創作熱情的原點」。這可視為一種自我救贖的殉道精神,亦是效法公路電影以自我放逐尋求解脫的心靈治療旅程,無論如何,《征服北極》給我最大的感動,並非三名被記錄者的故事而已,反而是紀錄者、掌鏡者楊力洲導演的勇氣、毅力及自我救贖的精神讓我動容。我們可以說楊力洲導演其實也是這場競賽台灣隊的一員,如果他半途而廢,就不會有《征服北極》這部片的問世。



回到記錄片本身,坦白說,我並不認為《征服北極》是楊力洲導演應有的水準之作。當然,客觀拍片條件的險惡,早已阻遏導演蒐集更多紀錄素材的可能性,因此,全片的紀錄角度與視野幾乎都圍繞在三名選手間,除了交代角色背景的段落,以及賽前的準備工作外,最多篇幅就是紀錄三名選手如何借由「太超過了」的超低笑點,以嬉笑抵禦酷寒的天險,以嬉笑凝聚彼此的意志。雖然片中幾個笑點,尤其是酷勁十足的林義傑不顧形象的搞笑演出,帶來了極佳的娛樂效果,但過多的嬉笑場景有時還是會讓人感到厭膩。因此,我不禁懷疑:難道整趟極地挑戰過程,三名選手間的互動關係就只有這些插科打渾式的鼓勵打氣嗎?難道沒有其他衝突,或意見上的分歧等互動可以剪輯嗎?


綜觀全片,真的就只有一股人定勝天的樂觀主義,而無任何負面或悲觀的成分混雜其中,於是整趟旅程看來過於平順,雖然偶有酷寒、北極熊出沒等危機出現,但還是沒有讓人忠實感受到如臨極地,隨時面臨死亡挑戰威脅的緊張氣氛。是拍攝的素材不足?還是剪輯時刻意要將本片步調剪的較為歡樂?或者是與楊力洲導演當時拍攝與剪輯時的心情過於沉重而渴望解放解脫有關?


相對於影像所再現的旅途過程流於表面化的樂觀主義,對於角色內心世界的缺乏夠深入的描繪,但導演在有限的時間、空間條件內,意圖尋找一些可申論的議題討論,例如運動員不受政府重視的生活無奈(《奇蹟的夏天》則有更大篇幅的抗議),或是北極熊遭受獵人獵殺的環保議題等,其實都是記錄主題之外可以加以延伸討論的次議題。然而,這些討論依舊不夠深入,連剪輯的時間點似乎總出現在不太合理的時間點,因此顯得有點唐突,這與過往以剪輯敘事行雲流水,紀錄片敘事深具劇情張力的楊力洲導演的舊作相比,確實是有點失常。但就一名曾經被迫捲入意外地拍片爭議,因而停拍一年紀錄片的導演來說,復出之作就要面臨如此極端的環境,能有如此的表現,其實我還是要給予楊力洲導演最大的掌聲。

作者:Tzara 【Weltschmerz】

本期焦點-【v.196】 2008/1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