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勇敢:老鷹飛過
不是已經千創百孔,何以想要千山萬水走過?但是,只要走下去,風景就會全然不同,《那時候,我只剩下勇敢》(Wild)歌詠的是一首生命詩章。
《那時候,我只剩下勇敢》(Wild)電影足足兩小時,難免讓人看得疲憊,唯其如此,你或許才能夠更強烈感受到女主角雪兒(Reese Witherspoon飾演)一人獨走1700公里,走過太平洋屋脊步道(The Pacific Crest Trail ,簡稱PCT)的孤單和寂寞,但是導演 Jean-Marc Vallee懂得用音樂來提神,來點題,卻也有讓人唇角上揚的能量。
這首歌叫做「El Condor Pasa/老鷹之歌(雖然譯作「老鷹飛過」會更貼切一些)」,是秘魯 作曲家Daniel Alomia Robles在1913年根據傳統民謠改編而來的作品,十年前被列入秘魯文化資產。不過,我相信多數人認識首這首歌都源自Simon & Garfunkel當年以最純淨無瑕的合音所唱出的天籟美聲。
《那時候,我只剩下勇敢》至少用了十二次這首「El Condor Pasa」,但是開場有宅,結尾亦是它,儼然有如無所不在的魅影。不過,別被我的數字給騙了,Jean-Marc Vallee的精明與犀利在於次數雖多,絕大多部分都是只有排笛與吉他的合奏前奏,而且總是零星片段,才剛起個頭,才剛沾了點風韻,音樂就隨風吹散了。
電影一直要到演了一小時又五分鐘之後,雪兒越走越自在的時刻,才第一次讓觀眾聽見了Art Garfunkel帶有歌詞的唱腔。然後,電影再過了五十分鐘,雪兒走上眾神之橋,滿心感激地禱謝上蒼時,Art Garfunkel的歌聲再度浮響,一直貫穿到最後工作人員字幕。
這是一種音樂美學的選擇。
不是名曲,不能這樣玩,也未必能玩得如此盡興歡暢。
首先,「El Condor Pasa」旋律特出,知名度高,辨識度更高,前四小節樂章浮響起來時,就能撩動觀眾興趣,偏偏才要說出歌名,前奏樂音已然躲了起來。
這叫做調戲,這亦是捉迷藏。連玩三次後,你就能明白一切絕非偶然,導演用了這種方式提醒大家:「El Condor Pasa」有點題功能。
其次,爬高山的人,或許都曾經有過唏噓經驗,氧氣稀薄,背包沉重,跋涉耗氣力,全身痠痛,思緒零碎,歌聲亦然,雪兒隻身走在太平洋屋脊步道,多數的生命思考與迴想都是零碎與片段的,來無影去無蹤的樂音,竟然亦有三分神似。
再者,這首「El Condor Pasa」亦是雪兒的母親(Laura Dern飾演)平常時最愛哼唱的歌,而且是不管人生多麼困苦,她都還能輕呼三兩聲,自得其樂,Laura Dern演活了這位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也形成了雪兒心中最偉大的形象,因為遇上家暴又落單失學的母親都不曾被命運擊倒,她又豈能自甘墮落,聞樂如見娘,音樂多了思親的串連(坦白說,Laura Dern演得真傳神,真好,就因為她的鮮活有力,才讓思慕之情更添更說服力)。
第四,走過高山峻嶺,才知人生何其渺小。遭逢母喪的雪兒,因為身心失衡,人盡可夫,婚姻破裂,又染上毒品,才26歲就彷彿走到了山窮水盡的死胡同裡,於是她要用千里苦行淬磨心志,盼能清洗靈魂,更盼因此贖罪,恢復母親期待的那個女兒模樣。她踽踽獨行的身影,有如孤鷹;咬牙前進,不肯放棄的決志,像不像腳步雖慢,卻不改其志的蝸牛;命運像鐵錘一般敲打著她,但是她終於可以不必做任人錘打的鐵釘的,她可以打造自己的命運。
這時,她的身影呼應了歌詞,同樣地,歌詞亦點出了她用苦行換得再次翔飛的能量。
「I'd rather be a sparrow than a snail./我寧可做麻雀,也不願當蝸牛
Yes I would./是的,我願意
If I could,/如果我能做主
I surely would./我真的願意
I'd rather be a hammer than a nail./我寧可是隻鐵錘,也不做鐵釘
Yes I would./沒錯,我想如此
If I could,/如果我能做主
I surely would./我真想如此
Away, I'd rather sail away/走吧,我願飛往遠方
Like a swan that's here and gone/像來去自如的天鵝
A man gets tied his feet on the ground/人若受困地面
It gives the world/他會發出
It's saddest sound,/最哀怨的嗚咽
It's saddest sound./最哀怨的嗚咽
作者:藍祖蔚
【藍色電影夢】